第八候(2/2)
而这一个极其黑暗的念头,让他从此一蹶不振。
他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再出现的时候,人人都说梁家少爷瘦得脱了相,甚至有传他是吸了不该吸的东西,人赃并获,梁家人出面也没用,被抓进去蹲了一段时间,不然很难说明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消失的这些日子里在他来说苦不堪言,对周麦来说却没什么不一样。
她在休息了一天之后照常去旅馆上班,照常去拉货,照常在空闲的时候翻那几本有她笔记的书。
甚至还挤时间搬了家。
搬家的想法是周麦提出来的,就在她在杨唤脏乱的床上醒来的那天。
那天她睡到将近中午,醒来的时候在黑暗里缓了一会儿,手一动,扯出几丝痛。
窗帘留了一条缝,一线光明落在窗下。
她手肘用力撑着坐了起来,坐在床尾的杨唤这才反应过来,跑到门口按了开关。
灯一亮,房间便一览无遗。
她几乎不进这间房,偶尔猜着杨唤应该堆了不少脏衣服的时候,提前让她整理出来,她好一次性帮她洗干净,但有几次她前脚答应后脚就看着时间跑了,她只好自己进来,把脏衣服收走的同时顺手整理了房间。
为了这个,杨唤每次回来都会跟她吵,她什么也不说,下一次还是照做。
因为杨唤的房间实在太乱了。
房间小,杨唤也不爱整理,无论什么东西,摆放的方式都是“堆”,且堆得毫无章法。
她想,是该换一个大点的房子了。
想法一经成形,她便抽空去落实。考虑了距离、舒适度跟预算,几处对比下来,一个星期后便决定了新住处。
那地方离茧城中学不过两里路,宽敞的两居室,有大大的阳台,光线充足,家具齐全,入住十分方便。
定下来之后,周麦每天开着货车搬一些东西过去,连续搬了三天,便发现没有多少东西可搬,很多东西都被她划在丢弃的那一类里。
最终搬家的日子定在杨唤周末休息的那天,两人上上下下将最后要带走的东西搬下来,坐上车走的那一刻,两个人皆没回头。
一切好像从头开始,即便平凡的日子一天天过,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杨唤问她付得起房租么,她说付得起。
问她可不可以不去送货,她说不可以。
问她有空的时候能不能去接她晚自习放学,她说很难空出时间。
她又问,装作不经意地,她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麦没有回答。
所以,日子没有不一样,日子还似从前,每个人都在负重前行。
但周麦有一点好,即使身处泥潭,也不放弃挣扎的机会。
有一次去接杨唤放学,她在学校门口的水果摊给她买了一片西瓜,在她吃了满嘴红汁的时候递上纸巾。
周麦说,等你毕业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杨唤把西瓜皮一扔,仰头看一眼星空,说好啊,然后骂她不懂行情,说学校门口的东西都卖得贼贵,这一片的钱她可以用去买两片。
“不,这西瓜还不甜,总之,你这钱花得太亏了。”
那段时间,她没有见过梁继生,却频繁地撞上赵晓困。
她重新回去上班的那天晚上就见到了他。恰逢赵晓困下班回来,她要走。
两人在巷子里对视一眼,双双停了下来。
赵晓困问她手伤怎么样了,她直接摊开双手给他看,他便开玩笑说自己宝刀未老,包扎伤口的技术如从前一样优秀。
又问她好不好,她只是点头。
他还说,需要帮忙的话就找他,这回周麦摇了摇头。
他开玩笑:“我刚刚是被拒绝了?”
装得很蹩脚,三脚猫的担忧方式。
但周麦仍旧不多说什么。
那几天周麦都上白班,下班时间正好对上赵晓困下班时间,赵晓困是个极其喜欢踩点的人,上下班都把时间卡得非常准,而周麦因为要去看房子也都准时地离开,以至于碰上的地方位置都差不离,就在离巷口差不多二十米处。
两人一高一低地靠近,点个头,然后错开。
后来打破这种见面方式的时机发生在批发市场。
那日是小满之前,三候之时,王瓜生。
王瓜色赤,阳之盛也。
那日,赵晓困又帮了周麦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