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两(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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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

    刚过完年的大寒天,钟承止就这么在树下歪着睡了大半晚上,实在是冻得够呛,一个哆嗦醒了过来,感到身旁有人靠近。

    一位身材高大穿着黑棕武服满身英气的男子,牵着一匹通体黝黑的汗血马走到钟承止面前。

    “啊景曲,挺早的。”钟承止伸了个十分难受的懒腰,又哆嗦了一下,“东西都拿来没?”

    景曲从衣服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钟承止。

    钟承止拆开信封,取出几张盖着各种章印的文件与两张银票,一一翻开看了看。

    “……”

    “二百两?”钟承止将银票往地上一拍,“你们当是哪?当是干嘛?在边城买栋房子置点产业?还是紧衣缩食过小日子?在京城与那些公子哥们混,二百两就够吃一顿的。要易云自己来与我说,堂堂一阎王托人入世好意思就给二百两?”

    “没办法,这几年没什么钱,还要管一府的人吃穿用度,只有这么多,一个铜板也拿不出来了。” 景曲顶着毫无表情的脸惟妙惟肖模仿出了阎王有气无力的语气。

    钟承止嘴角有点抽:“找那几个还乖的门派要啊,不然拿点值钱东西来换,要我给你们指路当铺在哪?”

    “东西不能随便拿出府,每年上贡的大多是实物,无多少银两黄金。不过只寻常用度上是无碍的,你平日的衣装文房带了些出来。”景曲前半段依然是阎王语气,后半换了自己平常的声音。

    “为何要与那些公子哥混?直接中个状元,皇上难道不亲见?”平安在一旁插嘴。

    “知道文无第一吗,状元说中就中的?何况也非是见了皇上就完事,要从长计议。反正这点钱肯定不成,要易云给我想办法,不然哪都别想我去。”钟承止又往银票上一拍。

    “你小子,给我够了!”平安忽然一愣神,发出了另一种声音。

    “你果然在偷听,让我吃没吃的,用没用的,冻得半死不活的,别想要我做事。拿点值钱东西来换了,别忽悠我没钱。”钟承止对着平安说。

    “当个阎王我容易吗,有钱我自己还想入世去吃喝嫖赌乐呢。二百两够你好吃好喝一年了,混个官自己贪污受贿去。”阎王的声音反驳道。

    “……”

    钟承止一脸恍然,扶着下巴点了点头:“去赌确实是办法。行,先就这么着,万一输光了再找你。”

    “你……给我好好办事,别搞砸了。平安、景曲盯着他点。”平安继续发出阎王的声音。

    “再砸会有钟馗砸么,自己人都没了。”钟承止起身整理了下衣裳。

    “……哎……现在我管不了几人,你凡事多加小心。”

    “还指望你不成。行了死不了,大不了也就一死。”钟承止将银票与文件折回信封还给景曲,同时说道,“去看看有无开门卖朝食的。快给我换衣裳,要冻死了还要饿死了。”

    景曲收好信封,取下马上的包裹,帮钟承止换了才带来的纹锦棉袍。这棉袍宽袖大口,长摆细腰,全身素色却绣满暗纹,细看可见胸前正中有开光流云百福图纹,不细看便与暗纹浑然一体,仿若天成。其内里虽夹棉却无甚厚度,穿起全然不见臃肿,反有轻薄飘逸之感,可谓巧夺天工。

    景曲再帮钟承止戴好玉带,换好马靴,梳好髻发。待全全整理好,俩人便牵着马一同往镇上走去。

    晨光熹微,镇子中心沿街的铺店已开门卖朝食。钟承止带着景曲走进了昨日的酒肆。

    “两碗五味肉粥,四个蒸饼。”

    景曲叫好餐点,与钟承止在一桌坐下。

    天色尚早,但已有人络绎不绝地进进出出。食物的香味与热气弥散在晨间潮寒的空气中,混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与一唱一和的叫卖声,市井在微红的朝色中苏醒。

    钟承止的长相实在过目难忘,一进门小二就认了出来。再看看今日钟承止的打扮与身旁跟着的人,小二心里就一阵虚,生怕昨日得罪了钟承止。好在钟承止瞧都没瞧他,小二才敢把粥饼给端了过来。

    热腾腾两碗肉粥直冒白烟。大半碗下肚,钟承止方才觉得身体回过暖。

    还没全吃完,酒肆门口来了几辆马车。其中一辆跳下个仆人,走去打开了另一辆马车的门,并在门下放好踏脚凳。接着便见重涵搭着仆人的手从马车上走下来,然后几步迈进酒肆。

    钟承止向景曲交代了几句,放下碗筷走了过去。酒肆不大,一目了然。重涵左右一望就看见了钟承止,不由露出一脸惊诧。

    换了一身锦袍梳好发髻的钟承止,自然与前日完全不同的气度。缓缓走近,青丝微拂,衣摆飘扬,一步一举翩翩尔雅,如玉容颜挂着那招牌般如沐春风的微笑,看得重涵半晌没回过神来。

    钟承止走到重涵身前,轻轻见了一礼,重涵才如梦初醒地赶紧回了一礼。

    俩人站在门口堵了进出客人的路,便先走出酒肆。

    这时,景曲牵着马走了过来,端正地站到钟承止身后。

    景曲高近九尺,宽肩窄腰,双腿修长,尽管体型并不魁梧粗壮,但远远望去都能感觉出其服袍之下健硕的身躯。青筋凸起的手背看起来遒劲有力,目光凛然周身英气逼人。立在钟承止旁边比钟承止高出大半个头,大有忠心护主生人勿近的威严气场。

    钟承止转头看了眼景曲,想起什么似地对重涵说:“哦,昨日未说,这是在下书僮。两个人打扰贵府不知是否方便,他与在下住一间即可。”

    重涵正在打量景曲,忙道:“没事,方便得很。钟弟勿与我太过客气。这样,我朝德三年生,应年长一点,就叫钟公子钟弟吧。钟弟随意称呼我便好。”又打趣道,“钟弟这书僮,实在不似书僮,倒似将军一般。”

    钟承止一笑:“一会不正要去看将军吗。现在启程?吃过早饭没有?”

    “在客栈吃过了。现在就走,路上应能与凯旋大军撞个正好。”重涵看了看钟承止与景曲只有一匹马,便说,“天气寒冷,不然你与我一同坐马车?”

    “好啊,走吧。”钟承止说完毫不客气地朝重涵的马车走去,在仆人搀扶下,一脚迈进马车。

    马车内宽敞奢华,正中后方一张矮榻,榻上铺着缎子包裹的厚垫。榻下有一抽屉,又有透气的小孔,其内烧的应是上好的香碳。整个车厢内清香弥漫,温暖如春。

    重涵跟着钟承止后面进了马车,见钟承止懒懒散散却又毫无不得体地坐在矮榻的一侧,眼睑半垂。

    车门刚被下人关上,温婉的声音便在车内响起:“昨夜未睡好,略补下眠。重兄别介意。”

    “没事,钟弟自便。”重涵说完坐到钟承止旁边,饶有兴趣地端详钟承止。

    从小与重涵打交道的同龄人,通常不是下人就是趋炎附势之人。这些人多是唯唯诺诺说话做事无不小心谨慎。再来便是荫监生这些同是权贵子弟的公子哥,虽然平日玩玩闹闹似乎百无忌惮,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排了位。对自己排位上的人什么话可言不可言,什么事当做不可做,什么礼能免不可免,都心中有数从不僭越。所幸重涵尚有李章明、韩玉、张海云这几位真心相交的朋友,互相之间确实无多忌讳。可也独没见过钟承止这款,既看不清来历又摸不清深浅,一举一行得体不失礼却又并不重礼,好像全然没拿重涵身份当回事,但偏生又毫不惹人厌恶,还能生出几分想亲近之情来。

    前日派长苑去查钟承止底细,只查到是守和一年的湖南南县举人,朝德四年五月五日生,现年十七。家中父母双亡,留下些许家产,并不富足但也够不事生产只读书考功名。

    这底细说有什么都有,说无什么都无。守和一年即是去年,秋闱放榜至今日不过数月,湖南又山高水远,名声未传开倒也算正常。照说中了举人,即便不想为官,也会有人送银子上门。还衣食简陋的,要么是家乡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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