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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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来是为了封锁消息,二来也是为了不徒生杀戮。免得真出什么意外,要封的口就实在太多了。

    他们两人在商量的时候,宁宏儒就站在不远处。

    既然要做出皇帝不在皇庭的假象,那宁宏儒与石丽君中,必定有一个人要跟着景元帝外出,他们两个人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景元帝左右,有他们其中一人在,才能够更好的遮掩。

    出宫的那个人是石丽君,那留在皇庭之内的当然是宁宏儒。

    宁宏儒抬头看这天色。

    今日的天气还算不错,晴空万里,没有一点云雾,就连在日头下绽放出来的花朵,也显得非常娇嫩。这样的时节,总是百花绽放,姹紫嫣红,遍地都是花香虫鸣。

    然而在景元帝的身上,最常见的还是那股淡淡的兰香。

    这并不是多么名贵的味道,只不过是因为皇帝陛下用习惯了。

    景元帝习惯用兰香去蛊惑惊蛰,用一张漂亮柔和的脸庞,仿佛就能够说服那人放下戒心,从容接受他所有的罪恶。

    从前是如此,现在也是这般。

    如果没有景元帝的偏执,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事发生。也不知道……皇帝陛下到底是用了怎样的手段,才让小郎君答应的?

    用他那张脸吗?

    一想到这里,宁宏儒就忍不住叹息。

    某种程度上来说,惊蛰是一个很好懂的人。他只在乾明宫住了好些天,就已经足够让宁宏儒猜出他一个小小的癖好。

    ……惊蛰喜欢长得美丽的人。

    漂亮的人,美丽的事物,美好的存在,总会引发人心里难以压抑的愉悦。

    这在惊蛰的身上更为明显一些。

    这乾明宫内伺候的宫人,若是长得更为漂亮好看,就会惹得惊蛰多看上几眼。当然这几眼,并不会带来多少的改变,惊蛰只是喜欢欣赏美,而又非好|色之人。

    他的身边那么多个好友,也非个个好看。

    只不过,一旦意识到了惊蛰有么个癖好,宁宏儒在安排人时,就总会不由自主的为惊蛰送上更多容貌秀美的宫人。

    比起惊蛰,景元帝显然更快意识到了这点。

    还曾经敲打过他。

    天见可怜,他可根本没有想挖景元帝墙角的意思。

    不过,也更让宁宏儒意识到……

    景元帝深知惊蛰痴迷钟爱他的缘故,有些许是为了他那张脸。

    皇帝陛下根本不以为耻,更以为喜,常常用他那张美得锋芒毕露的脸庞去引诱那位

    。

    这可真是……

    什么锅配什么盖。

    在大多数时候,郎君面对陛下的时候,总是显得有些没有底线。

    就如同今日这般。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能够答应陛下……

    一想到这里,宁宏儒就不免叹息了一声。归根究底,若非陛下的偏执,也不会走到现在这步。

    “宗御医,静妙姑娘,不若奴婢进去看看?”宁宏儒说道,“两位就暂且在外……”

    “不成。”宗元信摇头,“若是依着时辰,现下已经到了要紧关头,我们贸然进去,岂非是打扰到了他们?”

    他抬头看着天色,掐指一算。

    如若不出意外,那现在已经到了第二步。

    …

    屋内弥漫着的血腥味道有些浓重,经过几次擦拭,床边已经堆满了血淋淋的纱布。那种腥甜的味道,闻久了仿佛都有些眩晕。

    惊蛰已经在不同的时间段,将三颗淡蓝色的药丸子塞进了伤口处。

    这些淡蓝色的药丸子就是诱饵,模拟了夜蛊最喜欢的食物,在沾染到宿主体内的血液之后,就会变成最强烈的诱|惑。

    只不过惊蛰必须一颗一颗把药丸塞在伤口里面,而第一颗,最好能够塞到蛊虫的附近。

    哪怕已然伴随着赫连容睡过去,但蛊虫的本性并不会被此束缚,即便是在沉睡的时候,它们也会捕食。

    这一次,正是要利用它们这种特性。

    惊蛰已经塞到了第五颗。

    他的手中满是血红,这原本是他最憎恶的黏腻感,但他如今已经全然没有了知觉,双眼只盯着伤口之处。

    就在片刻之前,血肉下有了一点怪异的蠕动,就仿佛皮肉底还有什么活物存在,那副场景本该非常惊悚,可是惊蛰一见到,却是算松了口气。

    ……到底是管用的。

    只不过,那种异样的蠕动,只出现了片刻,又眨眼消失。

    惊蛰皱眉,这是为何?

    他看了眼放在屋角的计时器,露出了凝重的神情,这样的进展着实有些太慢了,若是再这样下去……

    惊蛰长出一口气,之前俞静妙是怎么教他来着?

    他将手心放在伤口处,将全副心神都凝聚在一起,回想着那几次和蛊虫联结时的感觉……尽管那是在系统的辅助下,然他现在当真拥有了这样的能力,那他多少也能够做到……

    某个瞬间,他仿若真能抓住什么联系。

    惊蛰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黑眸已然紧缩如细点,正如捕猎时的凝重,紧绷的腰身如同一张几乎要崩裂的弓。

    ……窸窸窣窣,近乎异端的声响,在惊蛰的耳边间或闪现。

    惊蛰甚至都分别不出那到底是真的,还是他太过紧张之下出现的幻觉,然而,在手心下,那种怪异的蠕动再一次出现,以一种疯狂的姿态流窜起来。

    那只蛊虫似乎活跃过来,正异常躁动。

    它是清醒

    的状态。

    并没有如同先前所说,跟随着赫连容一同沉睡过去。

    莫名的,惊蛰好似能觉察到它的情绪,它正非常兴奋想要穿透无数皮肉——

    不行!

    惊蛰没意识到,他的脸色沉了下来,那看着有些可怕,“不行!”不论是意识,还是声音,亦或是惊蛰的动作,都如出一辙表露出相同的意念。

    ——它不被容许。

    它必须从已经开辟的道路出来,任何异样的举动,都将被视同为……

    背叛。

    下意识的,惊蛰在那个词语闪现的瞬间,都不免有些怪异的狐疑,然下一瞬,掌心被莫名触动的感觉,又立刻把他拉了回去。

    惊蛰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缓缓移开了掌心。

    一只通体蓝色的小虫,就趴在伤口处。

    它自血肉出来,看着却异常明亮,仿佛那血污都不染其身。

    钻出伤口后,蓝色小虫飞速啃咬着浅蓝色药丸子,它看起来不比药丸子大上多少,却是三两下就把整颗药丸都吞吃干净,而后露出分布在背甲上的复眼。

    ……这只蛊虫,分不出脑袋和尾巴在何处,复眼居然是长在背甲上,翅膀分布左右,在闪动时有着怪异的摩擦声。

    嗡嗡,窸窸窣窣,尖锐得很。

    惊蛰在看清楚它的模样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而这细微的动作,引来那只蛊虫的注目。

    旋即,它兴奋地朝着惊蛰飞扑过来。

    惊蛰吓得魂都要飞了,不过之前数次的训练,让他的身体都几乎有了反射性动作——

    他立刻抄起原本就放在床边的圆筒,立刻在身前晃动了几下,数十颗浅蓝色的药丸子在里面滚动,散发出诱|惑的香气。

    蛊虫在半道停下来,堪堪落在了圆筒边上。

    食物,好多,好多的食物。

    它小小只,勉强扒拉住,朝里面探头,试探伸出一根触须。

    ……原来这里是头。

    惊蛰一边这么想,一边木着脸,用手背将其推了进去。

    啪叽一声,蛊虫栽倒进去,惊蛰下一瞬就立刻用盖子将圆筒给盖上。

    据俞静妙所言,这圆筒的材质,是少数蛊虫无法啃咬穿透的木头所制,所以只要蛊虫进到里面,就几乎不可能再逃出来。

    惊蛰将圆筒盖好,又装进边上一个比它稍大点的罐子里。

    而后,他立刻去看床上的赫连容。

    经过方才一番折腾,赫连容的唇色比之前还要苍白。

    惊蛰几步上前,开始清|理伤口,若非有系统的帮助,他的手差点都要哆嗦起来,而后,又是缝针与上药。等惊蛰将赫连容的伤口处理完后,他的肌肉已经紧绷到浑身酸痛。

    他顾不上已经被血色凝固了的手,将床头早就备好的药碗拿起来,自己喝下一口,低头吻住赫连容的唇。

    如此反复再三,那苦涩的药味都几乎麻痹了惊蛰的舌根,才总算让昏睡中的赫连

    容全部吞下。

    而后,惊蛰倒退了两步,猛然坐下。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背后已然被汗浸透,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津津的,有些虚脱。

    他有些神经质地搓着自己的手指,皮肉被反复折磨,变得红肿胀痛起来,只是那些血色还是顽固地停留在皮肤上,仿佛只是看到都要刺痛起来。

    惊蛰用力吞咽着,仿佛这样就可以压下喉咙怪异的肿块……过了好一会,他才颤抖着手,去碰了碰赫连容的手。

    ……温热的。

    就算比正常人稍低了些,却也是无比正常的体温。

    惊蛰直到胸口胀痛,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他猛地吸了口气,又像是被呛到那样拼命咳嗽起来。

    他一边呛一边笑,脸上一片湿凉。

    惊蛰如一阵风到了屋门前,双手血淋淋,就好像刚自血污地狱里挣扎出来,声音都有几分颤抖:

    “他,体温终于,正常了。”

    …

    有多少年,赫连容没这么沉睡过?

    他哪怕入睡,也睡不得几个时辰。睡觉对他来说,更像是一个重复的、呆板的行为。

    人必须入眠,不然无以为生。

    然睡梦中,却未必能如人愿,总会有厌恶之物。

    从恳求害怕,再到漠视踏碎,已然不知过去多久,可这件事变得越发无趣,光是一想到要浪费的时辰,都有无法容忍的戾气。

    可是惊蛰却很喜欢睡觉。

    他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小毛病,尤其喜欢将自己缠起来,如果没把自己卷成一条,他就会缠到赫连容身上去。

    这是日渐养成的坏习惯。

    当惊蛰第一次依附上来,赫连容没有推开开始,那就变得有些变本加厉。这具冰凉的身躯,也瞧不出哪里能吸引他,每到后半夜,就会暖烘烘地挤进来。

    他总是在半睡半醒间拱来拱去,终于拱出一条生路,心满意足地贴在赫连容的身边……

    这个习惯,时至今日都没有暴露。

    惊蛰仍然不知道自己睡后的小动作。

    ……那很暖。

    是前所未有的暖意。

    仿佛有热流停留在心口,顺着心脏的跳动迸射到四肢,连那常年冰凉的手指,都仿若能觉察到的滚烫。

    谁能拒绝这种毫无保留的偏爱?

    赫连容到底无法免俗。

    他日渐沉溺于这种暖意,以至于不知在何时,他竟也是跟着惊蛰一同作息。

    省去了深夜难眠,赫连容竟还有些惋惜。

    他也甚是中意每日入睡后,惊蛰那毫无戒备的脸庞,身躯,就那么赤|裸袒露在他面前的模样。

    惊蛰大抵以为,有些事情只得一次,两次,可是依着赫连容那样恶劣的脾性,又怎么会真的停歇下来?

    至少在这乾明宫住下后,在惊蛰无所觉时,男人总归又细致品尝过几次,他尤爱惊蛰在攀登前的呜咽,那挣扎

    的力度带着几分歇斯底里,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他甚是享受那种完全掌控的感觉,惊蛰完完全全,是属于他的。

    ……哈。

    仿佛有什么脆响,自高处坠|落,摔碎一地的水珠。

    啪嗒——

    淅淅沥沥的声音不绝如缕,顺着屋檐墙角,缓慢渗透下来,带着黏糊、幽冷的寒意。

    ……啊,是雨。

    今日,下雨了。

    赫连容听着雨声,缓缓睁开了眼,漆黑空洞的眼眸一动不动,就像是两颗冰凉的墨玉石子,倏忽一动,猛地又转到右边。

    那种僵硬,又猛然生动的反应,叫人毛骨悚然。

    这是,寝宫。

    滴答,滴答,滴答——

    持续不断的雨声,直叫人烦躁,那种潮|湿的寒气,总会引起身体的痛苦。苍白修长的手指捋过长发,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庞。

    屏风外,隐约有着细碎的交谈声。

    赫连容掀开被褥,下床时,凝眉注视着自己的手掌,缓慢交握了几次后,似乎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同。

    那种常年不散的寒意,消退了。

    在雨天里,总会隐隐刺痛的骨头,仿佛在今日也安静下来,再没有半点兴风作浪的欲|望。

    那蛊毒,被清了?

    “……还没醒,不知道……”

    那听起来,像是惊蛰的声音。

    啊,惊蛰。

    赫连容无声无息地靠近屏风,那声音就越发清晰起来。

    “如今已是第三日,要是陛下再醒不过来,内阁那边就瞒不住了。”这是宁宏儒的声音,虽是平静,却也有几分不可察的担忧,“小郎君,您还是要早做准备。”

    惊蛰平静地说道:“做什么准备?”

    “陛下早已经安排了人手,只要您愿意,即刻就能出宫。”

    “不必。”惊蛰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好笑,“这是在做什么?他不过是睡了几日,又不是真出了事。”

    “倘若,陛下当真一直不能醒……”

    惊蛰:“那我就带他出宫去。”

    那听起来,就像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仿佛真的能做到。

    宁宏儒仿佛还要再说什么,却听到惊蛰再道。

    “宁总管,你就莫要再劝。朝廷之事,我所知不多,亦是无法帮到什么。不过,有什么我能做,能帮的,你尽管开口。但是这离去之事,就莫要再提。”

    宁宏儒沉默片刻,到底还是叹了口气。

    “郎君如此,奴婢自不会再劝。”

    惊蛰笑了起来:“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话还真不像是他能说的。”

    宁宏儒似是惊讶:“您为何这么说?”

    “那人平日里瞧着,总是凶狠冰凉,我还原以为,他是那种哪怕自己死了,都要将人一起拖入地府的脾性,怎么会有这般,留有余地的抉择呢?”

    这话一出,就连宁宏

    儒都不敢说什么。()

    毕竟,这细究之下,也是对景元帝的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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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何等大胆的指控。

    不过从惊蛰的嘴里说出来,却也只是稀疏平常,他仿佛还觉得有趣,没忍住微弯眉眼,像是在笑。

    一双大手,自屏风后伸了出来。

    若天色再晚些,那真如某种恶鬼索命的画面,以一种强硬的力道将惊蛰拖了进去。

    那一瞬间,就连宁宏儒也愣住,他的脚步下意识跟着走了两下,旋即听到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出去——”

    分明是平静至极的语气,却仿佛凝聚着某种狰狞可怕的怪物,带着异常庞大,扭曲的情感。

    宁宏儒不敢停留,立刻退去。

    屏风后,赫连容一手捧着惊蛰的脸,横在腰间的胳膊比起搂,更像是掐,那种庞然的力道,几乎让惊蛰必须踮着脚,仰着头,才能勉强承受住这怪异狂热的啃咬。

    几乎叫人连呼吸都喘不过来。

    “……赫,赫连容……你……”

    惊蛰挣扎着要说话,可刚刚挤出几句话,又被拖了回去。

    他的手被紧扣在身后,连动弹的余地也没有。

    “你做……什么……你的身体……”

    就算真的拔除了蛊虫,也根本不代表身体就能就此康复。蛊毒蛊毒,自然是蛊虫加上毒,拔除蛊虫后,效果显而易见,赫连容的体温立刻恢复许多。

    只是并不意味身体内余毒已清。

    这还需要时间。

    赫连容还不能下床,他的伤口,经过短短三日的休养,根本不足以愈合,这激烈的动作,分明已将伤口撕裂。

    惊蛰闻到那血气。

    一时间,他所有的动作都跟着僵住,如同被掐住后脖颈的猎物。他生怕赫连容的伤口撕得更开,只能被迫承受那无端的撕咬。

    直到惊蛰气喘吁吁,整个人都被舔得要化开的时候,赫连容这才松开了些,让惊蛰勉强能靠在屏风上喘口气。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惊蛰有气无力地骂他。

    他的嘴唇异常红艳,唇珠被啃咬得红|肿起来,那微微翘起的模样,就好似在讨吻,更别说他眼角的嫣红,更似涂抹开的胭脂,让人忍不住用指腹缓缓擦拭,添上更浓更艳的一笔。

    赫连容的手指,在腰间不经意擦过,再抬起时,指尖恰有血红,如同胭脂般,被他细细涂在惊蛰的唇间,继而,便是眼角湿|漉|漉的红痕。

    那味道,让惊蛰面色微白。

    无论多少次,他都不能忘记划开皮肉后,那血液喷涌出来的画面。

    黏糊血红的液|体染红他的手掌,如同一个罪恶的刽子手。

    “惊蛰,惊蛰,惊蛰……”

    薄唇微动,赫连容喃喃着。

    血红的双手,捧着惊蛰的脸,就如同那丑陋偏执的罪恶,也随之污染了他。

    赫连容非得咬住舌尖,才堪堪忍住那种几乎碾碎他骨骼的兴奋,那颤栗的狂热掩藏在轻声细语之下:“你真是这世间,再懂我不过的人。”

    那种病态的兴奋,沉浸在他的血肉之下,随着他的苏醒,化身庞然的怪物。

    他是彻头彻尾,自私偏执的人。

    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

    绝没有谁能独活的可能。

    而正正是,从惊蛰方才平淡带笑的声音里,品尝到近乎一致的意图。

    如何不叫赫连容兴奋到发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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