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良缘血染(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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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宴云笺披衣下床,在书桌边坐下。

    刚过一更,他已完全没有睡意。呆呆凝视窗外暴雨。

    就这样一直看了许久,不明白自己心中混乱为了哪般。

    宴云笺垂眸,回想方才的梦境。

    青木川林层叠,翠草茵茵,清香随风拂面,山不动,云无尘。

    落日沉溺在天边翠色,金芒万丈,失落于寸寸晚风之中。

    他就在其中。

    听见自己心跳声声悸动,轻轻转身看满目翠色,心底落下一道声音。

    这是艳阳洲。

    可他从未去过艳阳洲。

    失神片刻,他忽然想起来,忙向身侧看去。

    没有人。

    应当有人的。

    为何他会觉得有人?

    他站在原地,怔然思索:该是何人?此情此景他想见的、应该见的,让他心脏空荡失落的那个人,是谁?

    越想越慌,慌一个人,慌无边孤寂。

    他忍不住向前追去,然而追着追着,脚下忽然变得黏腻,鼻尖嗅到淡淡的血腥,一层薄薄鲜血从地底漫出。

    浓烈滚烫,是从地狱涌上的血海,伴着滔天怒意,一瞬间淹没了他。

    他就在这个时候醒来。

    宴云笺双手撑住额头,紧紧闭着眼睛,挟雨的风吹开了窗,他心乱如麻。

    雨声落响。是谁在一遍遍叫他阿笺阿笺。

    温柔坚定,对他永远耐心:“阿笺,记住你是乌昭和族人。”

    “乌昭和族,重恩重义。可粉身,可碎骨。切莫辱没自己的身份。”

    她说,神明就在举头三尺,若乌族做出辜恩背义之事,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剥离生魂,永浸恩人血海中不得超生。

    宴云笺放下手。

    卷起袖口,静望手臂上的刺青,恨意翻覆是真的,心中的恐惧也是真的。

    静默片刻,宴云笺起身去拿身后的锦盒。

    里面放着一封厚厚的信,取出翻开,上面的字迹丑的可爱。

    “阿笺吾兄,见字如面:收到你的信我好开心,也很想你……”

    她是谁?他给她写信,她唤他阿笺。

    “大哥安排我学习学习丹青……给你看看成效。”

    “画一个你,虽描摹不出吾兄万分之一风姿颜容,然小妹已尽力,请笑纳……”

    宴云笺心脏寒疼:她是谁?她是谁?

    不合时宜的,眼前浮现姜眠苍白单薄,乌瞳澄净,脱口而出唤他阿笺哥哥的模样。

    宴云笺不由攥紧手中信笺,妄图抵消想起此人心中陡起的无边恨意。

    恨到极致,心脏抽紧,不能呼吸,也不能思考。

    脑海中一片空白,翻涌的强烈情绪全部消散后,才发现自己枯坐一夜。

    天边亮起鱼肚白,暴雨收歇,转为绵雨沥沥。

    “大人,有客来访,是武

    义侯府的薛琰大人。”门外人恭谨通禀。

    宴云笺默了默:“带他去前厅稍候。”

    “……大人,薛大人说有要事相商,问着若是方便……”

    宴云笺道:“带他去书房。”

    ***

    主人没来,薛琰很知礼的站在门口,没敢进去。

    不知是这间书房并不重要,还是真的没有任何重要物件,门敞开着,薛琰特意选了个规避地方,低头垂目,不敢乱看。

    “怎么不进去?”

    薛琰微微拱手:“下官不敢失礼。”

    宴云笺轻笑一声,越过他:“进来吧。”

    屋里陈设极为简单,不见任何金玉器物,只桌椅书架是金丝楠木的,还算讲究。

    宴云笺自己坐下来,直指对面的椅子:“坐。”

    薛琰微微一笑,搓着手慢慢坐下来:“大人很忙吗?”

    “你有什么事。”

    寒暄客套的话全被打乱,他疏离冷淡,也不知自己究竟何处得罪了他。

    “本也没什么旁的要紧事,不过是刚刚办完差回来,路过大人府前,想着不好直接离去,便进来拜访。不知是不是打扰到了大人,倒叫大人恼了。”

    宴云笺没抬眼看他,自顾自铺平纸张,白玉般的手执笔浅浅蘸墨:“薛大人,你直接说你的来意罢。”

    他漫不经心一面闲适书写,先写好了信封,放在一边。

    薛琰见他如此,也知再绕弯子便招人厌烦了:“大人是直爽人,在下也不敢耗费大人的时间,原本铺垫,是因今日前来寻大人可谓是为了邀功,下官心中总是有些惭愧。”

    “邀功?”

    “大人想办而不好办的事,下官已经为您办妥了。”

    宴云笺笔尖微遁:“我记性不好,薛大人需要提醒提醒。”

    “下唤昨夜去了辛狱司,将姜眠提出来,派人连夜送去岐江陵了。”

    笔杆几不可察一颤,一大滴墨落在纸上,洇湿了一小片。宴云笺面无表情废了这张纸,扔到一边。

    他没有想好要怎么对姜眠,只是似乎不想杀她。

    送走……送走也罢,免得他总忍不住想去见她,见了她,又惹得自己满心恨毒。

    “嗯。还有什么事。”宴云笺重新开始写。

    薛琰紧紧抿唇,眼眸中挣扎之色忽起又落,他双手不安搅动,低头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

    有些路一旦踏上,便不能回头。

    有些话一旦出口,便再无收回之可能了。

    薛琰右手紧紧掐着自己左手腕,几番张嘴:“求——求兄长救我!”

    说着他起身一扑到地,跪在宴云笺脚边。

    宴云笺头也没抬:“我算你哪门子兄长。”

    “兄长岂会不知?兄长聪慧过人,万事盘算于心,随您拨弄,怎会不知小弟的真正身份?”薛琰抬起脸,眼中已有泪痕,“求兄长垂怜,小弟实在恐惧于心,夜不能寐,只要兄

    长肯护着小弟,小弟愿赴汤蹈火,为兄长马首是瞻!”

    宴云笺不停笔:“天大的恐惧之事,怎么不去求你舅舅。”

    “舅舅如何能比一母同胞的亲兄长信得住?如果我真是他的外甥,他才会宠我怜我,若我不是,我之于他,便是地上的一捧泥。兄长,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血亲还靠得住的?初次相见时,您分明是怜我的,可后来不知小弟哪里做的失当,惹兄长恼了……只要兄长愿意指点,小弟保证绝不再犯。日后无论是苦累事也好,污糟事也好,只要兄长吩咐,小弟什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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