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五窍皆死(2/2)
在老妪目瞪口呆的眼神中，补丁少年脱掉了身上的单薄衣衫，将那副不少谱牒仙师所觊觎的争字帖放在胸前，随后穿上衣衫，挑衅般扬了扬手中的竹筒。
这位五窍皆有府的正统仙家传人一时有点哭笑不得，甘拜下风道：“长哥儿好心智，是老身输了。”
听到这个称呼，补丁少年微微一愣，说道：“老前辈缪赞，外面秋风寒，不妨天亮再赶路。”
刚欲起身的老妪又坐了回来，往篝火添了一把柴，感叹道：“秋风寒，最寒是人心，老身承你的篝火情，长哥儿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
徐长生摸了摸胸前的字帖，问道：“这字帖对于小子来说是保命的物件儿，对于前辈这样的神仙中人应该不算难得，为何不少人都想要这幅字帖？”
穿着一身青色素袍的老妪看了看少年的胸前，羡慕道：“不入神仙门，不明山上事，这字帖虽说算不上什么仙家宝物，但对于老身这样的小门小派来说，也是镇压一方气运的根本物。”
补丁少年若有所思，问道：“前辈为何不明抢？比普通人还要普通的少年郎值得你们做如此多的功夫？”
老妪郑重点头，苦笑道：“自是值得，仙家有仙家的规矩，长哥儿心里自是有数，公皙先生既然能给你这幅字帖，长哥儿便有保住的能力，而我们这些所谓的谱牒仙师围绕在你的周围也是瞧瞧能不能捡个便宜，但现在看来，这一切怕是都在公皙先生的学问之内。”
徐长生点了点头，问了个问题之外的问题：“先生的学问有多大？”
老妪慎重道：“不说冠绝天下，冠绝大乾还是不难，只是公皙先生过于闲云野鹤，大乾先帝曾以国师之位许诺，依然不见公皙先生其人，可见一斑。阎王易见，小鬼难缠，我们的到来也为你驱散了不少小鬼。人未至，自有人护你周全，这份手笔除了公皙先生，大乾境内也找不出几人了。”
徐长生点了点头，犹豫小会儿，慎重道：“前辈对于当今大乾如何看？小子的情况想必你也知道，小子想...争一争大乾的气运，老前辈怎么看？”
毫无浑浊之意的老眼倏然一惊，随即轻笑道：“长哥儿还真是对老身没有堤防之意，如此大事，竟敢在这破庙说出，长哥儿此言可真是惊得三里无孤魂。”
补丁少年平淡道：“活命而已，而且老前辈刚才也说了，先生的学问远非我能仰望，如此乱世，小子若不把握自己的命，那便是自己糟践自己的命。”
老妪开始有点好奇补丁少年的遭遇，直面生死的气度可不是谁都能有，可老妪自己也清楚，自己的推演之术只能称得上皮毛，就算是能推演而出，老妪也不愿意接下这份因果，不说少年还未可知的身后人，就是那勘堪迈入圣人行列的公皙先生也不是自己所能接住的。
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妪将那根崎岖拐杖横放双腿之上，开口道：“长哥儿可莫要以为大乾真的成了瓮中鳖，大乾虽腐，但能臣骁将可不少，能阻挡天下大势的也不是没有，这才过了十年，先帝留下的家底可没那么容易败光，大乾虽败局已定，但还得看大周怎么攻，为什么大周才不过出了五万铁骑？就是怕适得其反。”
对于大乾境内事不算了解的少年问道：“老前辈可有明路指？”
看见老妪犹如看傻子的眼神，补丁少年讪讪道：“老前辈下山无非就是为了这幅争字帖，如今功败，但老前辈今日指路，便是留下一份香火情，即便失败，老前辈也不会失去什么，若是功成，那这份香火情可不小，至少不算是空手而归。”
将头发盘成螺髻的老妪似笑非笑道：“长哥儿的空手套白狼可真是使得炉火纯青，既然连公皙先生都放着胆子在长哥儿身上押宝，老身又有何不可呢？”
少年看不见的气雾自碧绿拐杖中掠出，将整座菩萨庙包裹在内，老妪严肃道：“辽东边境有一个坐拥三十余万关中军的镇北王李寰仪，历来便有天下武夫出漠阳一说的漠阳府，还有一拳震碎仙家堂的平西王杨自禅，帝都洛阳的七旬老将军卢琼义，这些都是可扶大厦之将倾的赫赫名将，告老还乡的韩孝儒，当今内阁首辅李黄黔，就这二人便可撑起整个大乾朝堂，为何这些人皆是按兵不动？”
补丁少年犹豫了一番，说道：“他们在等，在等大乾皇帝的一个态度，又也许是在等一个民心所向的大好机会。国破家亡之际却无人发兵，这本身就说明了大乾皇帝的威信程度，若是大乾皇帝死不悔改，加上黎明百姓的怨声载道，若是换一任皇帝，那便是顺理成章，民心所向。”
徐长生的眼神越发明亮，继续说道：“不对，不对，一国之君的更迭岂能随意，若是要换也只能换杨家的皇帝，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平西王杨自禅？不对，平西王历来便有武夫无点墨一说，对于庙堂之事更是不闻不问，是谁会有如此大的威信，不但收拢了各方势力，甚至为此设下了如此一个惊天之局？”
老妪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说道：“长哥儿说的不错，这是一个摆在明面的阳谋，若是大乾皇帝明白，自然会想法子保住自己的皇位，解决来自大周的威胁并且不留民怨。若是不明白，便是诸王割据，群雄奋起，那背后之人到底存不存在却是未可知，按照老身得到的消息，并无此人。结果却是预料不到，变数之中还有变数，那位在大周深受重权的儒家相国手段了得，就算是与公皙先生也不逞多让，况且他还是局里人，看得比谁都通透，但却如此缓慢推进，看不透，看不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