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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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简在沈恪身边守了一夜,临近天亮时终于支撑不住,趴在床边沉沉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时,眼皮还没有睁开,先听见的是周围刻意压低声调的交谈声。

    林简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睛,随即思维归位,猛地抬起了埋在臂弯中的脸。

    他一动,床上的人自有感知。

    沈恪对正在查房的医生低声说了句“稍等”,而后眸光垂落,看向依旧一脸懵然的林简,眼底浮现出一点笑意:“睡饱了?”

    “我……”周围主治医生和护工助理都在,林简莫名有些尴尬,缓缓直起上身,本想伸手搓一搓压得有些麻木的脸颊,刚一动,就发现了不对。

    他的一只手,还在沈恪的被子底下。

    昨晚他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包裹着沈恪微凉的指尖,一直到睡着,都没有收回手。

    原本就是他情难自禁胆大包天,不想沈恪醒后,却没有第一时间甩开他,依旧让他保持着虚握自己指尖的姿态,睡了冗长又安稳的一觉。

    像是某种无声的,默认的纵容。

    林简暗自诧异,随即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带着暖意的手心骤然撤离,被握了一夜的指尖倏地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林简甫一错眸,就看见沈恪眉心微微动了一下。

    林简从床边让开位置,让医生方便检查手术创口。

    等医生查完房,护工和生活助理又端来洗漱用品,放在床边的矮柜上,要帮沈恪洗漱,毕竟不管在何种情形下,沈董轻微洁癖的人设总是屹立不倒。

    “不用。”沈恪格了一下护工想要去浸湿毛巾的手,将那条毛巾拿过来,自己微微侧身,把毛巾泅在了便携折叠盆的温水中。

    “沈董!”护工和助理大惊失色,异口同声地惊呼,“您别动,我们来!”

    “不至于。”沈恪眼皮都没抬一下,自顾淡声说道,“伤的是腿又不是胳膊,别像我不能自理似的。”

    “可……”生活助理还要再劝,林简此时从后方走过来,径直捞起温水中的毛巾,拧干,说,“我来吧。”

    沈恪伸出去的指尖微微一顿,林简已经将温热的毛巾覆在了他的侧脸上。

    林简稍稍躬身,沈恪微仰着头,雪白毛巾从他的下颌擦过,抚过脸颊,最终将一双沉静深邃的眉眼,完全暴露在林简的视线之下。

    又是这样近的距离,近到似乎他们任何一方稍稍错头,就能吻到对方的唇角。

    等林简反应过来时,立刻起身站好,而后将牙刷牙杯递给他,问:“这个……需要帮忙吗?”

    沈恪垂眸笑了一声,方才近在咫尺的紧绷感霎时消弭不见,揶揄道:“这就不用了吧,等我七老八十的时候再麻烦你也来得及。”

    等沈恪洗漱收拾妥当,护士又来挂今天要输的液,挂上水后不久,病房门应声而开,徐特助和一位副总拿着一叠文件夹找到病房,和沈恪商讨工作上的事,看来是需要等

    他最后拍板决断。

    整个过程中,林简始终坐在病床侧面墙下的沙发上,安静地注视着床上半躺的那个人,但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林简的眉心不自觉地越皱越深。

    没完了吗?

    什么工作那么要紧,非要一个刚做完手术不到24小时的病人,挂着水来安排?

    “沈恪。”林简忽然出声,病房中的交谈声霎时一静。

    徐特助端着文件夹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娘诶,就是这位没错吧?

    昨天在电话里直呼沈董大名的,也是这位活爷吧?

    沈恪也愣了一下,而后从文件夹中抬起目光,眼底却含着一点笑痕,问:“怎么了?”

    “已经半个小时了。”林简面色冷淡,口吻也略显生硬,“刚刚医生说术后静养,你当耳旁风?”

    “我……”沈恪语塞半秒,怔愣过后,随即偏头笑了一声,而后煞有介事地用一只手指合上徐特助端在眼前的那份文件,声中噙着笑说,“行了,就到这吧,再聊下去孩子要气哭了。”

    徐特助和副总心领神会,又说了几句让沈恪注意休息的话,而后便告辞了。

    折腾了一早上,时间也不过才八点半,营养医师按时送来了今日份术后早餐,等林简从淋浴间洗漱出来后,沈恪朝他招了下手:“过来。”

    护工非常有眼见的搬来一把沙发椅,就放在沈恪的床边,林简走过去坐下,陪他一起吃早餐。

    因着术后要忌口,所以即便是特意调配的营养餐,口味也难免有些寡淡,沈恪见林简吃得不快,便低声问了一句:“不喜欢?”

    “没有。”林简摇摇头,轻声说,“就是没什么胃口而已。”

    “那也多少吃一点。”沈恪温声说,“大半夜跨市跑过来,又在病房折腾半宿没睡好,吃点东西去好好休息一下。”

    他话音刚落,林简倏然抬起眼睛,讶然盯住他,过了好几秒才问:“……你知道?”

    沈恪面色微顿,自知自己关心则乱一时失言,静了片刻后,才笑着找补般回了一句:“你趴床边还没醒的时候,生活助理提了一句。”

    “……哦。”林简点点头,猛然间悬起来的一颗心这才缓缓落回原位。

    沈恪还要在医院观察一周时间,但是林简出差在即,却无法久留。

    吃过早餐,林简又陪着沈恪说了一会儿话,等护士来换液的时候,从床边站起身来,说:“我回去了。”

    “现在?”沈恪蹙了下眉,“这么急?”

    他这语气和神态,倒是像变相的挽留一样。

    林简忽然就有一点开心。

    “嗯,要去南方几天,公差,明天就走。”林简说,“今天要和材料采购部的人碰个面。”

    “让司机送你。”正巧护士换完液,沈恪上半身微微坐直了一些,吩咐助理说,“派辆车过来,顺便……带一件我的外套。”

    林简先是一怔,而后下意识拒绝:“不用,

    大白天没有那么冷,而且——”

    “林简。”沈恪声调不高,却不容拒绝,“听话。”

    林简微张着唇,却霎时收声。

    沈氏员工的执行力素来惊人,不到十分钟,司机就在病房楼门口停车等候了。

    出门前,林简问病床上的人:“出院之后……我去看你?”

    “好。”沈恪看着站在门口的人,那些林简自以为隐藏在平静神色下的不舍得和不放心全部被他洞察,于是他放轻了口吻,让他安心,“等你回来,我让司机去接。”

    顿了两秒,又补充了一句:“我会谨遵医嘱,不会过度劳累,你放心。”

    林简这才稍稍舒了口气,吃下一粒定心丸后,转身离开。

    *

    原定的公差出行计划是四天,而等林简一行人到了南方那边才发现,事情比预想中复杂。从展会咨询到确定供应商,再到样品质量规格检测,最后到评估报价签订合同,这一趟足足用了小半个月的时间。

    好在半个月前沈氏的车将他送回去的时候,顺便把皮蛋给打包带走了,要不然狗儿子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非得闷出宠物抑郁症来。

    林简工作状态下从来心无旁骛,等这趟行程结束,一行人坐上回程的飞机时,潜藏在心底许久的担虑才一股脑的疯涨冒头。

    这段时间他只喝沈恪联系过一次,还是对方主动发信息过来,问他出差是否顺利。林简当时正在会展现场,pass掉了一个又一个材料供应商递上来的推介单,看到手机信息的时候当天的展会已经结束,时间早已过去了五个多小时。

    林简很快回复了一条。

    【LJ:一切顺利,不过需要多留几天,你怎么样?】

    彼时已然夜幕降临,不知道沈恪是否已经休息,因此并没有回复他。

    毕竟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手术的人,即便平日再无坚不摧,此时也会让人觉得无端萌生出几分虚弱。

    林简只想着让他好好休息,因此便不再打扰,第二天早上收到沈恪的信息后,他也没有再回复过。

    这么多天,想来沈恪早已经出院了。

    五个多小时后,飞机平稳降落。

    出了站,项目组的人和承建方材料采购部的同事在机场停车场告别。人走后,项目组这边约好来接的车也到了。

    车上,方景维坐在和林简一道之隔的座位上,看着他连续看了几次手机后,不由笑着问:“是有什么急事吗?”

    林简怔了下,将手机屏幕翻扣放在一边,淡声说:“没什么。”

    “这几天辛苦了。”方景维笑意不减,安抚道,“正好出差结束有几天假期,趁这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林简没什么表情地应了一声。

    商务车在园区公寓楼门口停下,被长途公差折磨得快要人世恍惚的同事们分别打了个招呼,就拖着疲惫的身躯各奔各家了。

    林简回到公寓里,先把最后这几天没来得及洗的衣服扔进洗衣机

    ,然后找出居家服去冲了个热水澡。

    初冬季节,公寓里的地暖已经开始供热,北方的供暖系统从来让人舒适熨帖,林简洗完澡后,在房间只穿着长裤T恤也依旧能感受到从地面漫上来的热意。

    虽然确实是疲累至极,但他躺在床上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沈恪发去信息。

    【LJ:我出差回来了,你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出院了?】

    而一直到林简握着手机沉沉睡去,都没能等来沈恪的回复。

    第二天清早,林简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手机,然而依旧没有沈恪的回复。

    他不免觉得有些蹊跷,坐在床边犹豫半晌,还是直接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打的是沈恪的私人号码,然而一直等到电话自动断线,始终无人接听。

    心底隐约潜伏的那份不安被无限放大,林简沉下一口气,第一拨通沈恪的工作号码。

    而这次,就在电话再次要挂断前,终于被接听。

    “您好。”想来沈恪的这部手机上并没有保存林简的号码,所以徐特助接听便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您好,我是林简。”林简自报家门后,皱眉问,“请问沈恪……”

    “哦,是林先生啊……”得知对方身份,徐特助的声音明显轻松了一些,“您出差回来了?”

    “回来了。”林简说,“沈恪……为什么不接电话?”

    “……哎,您要是最近有时间的话,最好过来看一看,再劝一劝沈董。”徐特助大概知道他们之间所谓的“亲戚”关系,而且林简必然还属于与沈恪非常亲近的那一类,所以黔驴技穷的沈董一助忍不住叫苦道,“沈董出院很多天的,医生说恢复得很好,建议适当下地走路锻炼,逐步进行复健。”

    只听了个开头,林简已经大致猜测出了结果:“……然后呢?”

    “但是沈董可能是有些着急……”徐特助凄苦有无奈道,“而且他坚持自己做锻炼和复健,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工或是生活助理,他都……不太喜欢他们的帮助……”

    徐特助说的是“不喜欢”,而林简第一时间就听懂了这三个字背后的弦外之音,说白了,就是不让,不允许。

    沈恪为人向来随性温和,这有一部分原因是源于他与人相处时的那份尊重,但更多的,还是这个人对谁都“懒得计较”的脾气秉性。

    可林简比谁都了解,慵懒恣意的外衣下,隐匿起来的,其实是沈恪骨子里一贯的强势与锋锐。

    这样强大道几乎强硬的人,必然不会接受自己连走两步路都要借他人之力。

    “我知道了。”林简深深呼吸,对徐特助说,“他的复健时间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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