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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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他话中的未竟之意。

    沈恪嘴边还噙着一丝浅淡的笑痕,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作派,从包装里拿出了八根蜡烛,依次插在蛋糕上,笑道:“十六周岁了,二八年华的啊少年,给你插八根吧,正好,和当年你来时一个岁数。”

    他从口袋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一个防风打火机,在林简无声却如有实质的注视下,将蜡烛一一点燃,而后才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谁家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调皮,你够让人省心的了。”

    八簇融融烛火如豆,橘红色的火光倒映在少年清冽的眼底,将那双清凛的眸子都染上温度,沈恪将蛋糕往他面前举了一下,说:“许个愿,吹蜡烛。”

    林简长长舒了口气,像是一直以来禁锢在心脏周围的那圈坚硬冷漠的心防被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倏然粉碎,一地残渣碎屑剥落,露出来原本的那颗心,跳动得真实又鲜活,密密麻麻地,刻满了一个人的名字。

    他想,我还有什么愿望呢?

    少年情衷,最是滚烫汹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我最后的孤勇。

    就这样吧。

    林简轻轻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道:“不求我遂心顺意,只愿你此生长乐安宁。”

    “好了?”睁开眼睛前,沈恪忽然问了一句。

    “嗯……嗯?”柔软清凉的触感从侧脸一划即逝,林简募地张开眼睛,就看见沈恪指尖还沾着一点奶油,垂着眼睛笑得昭然若揭。

    “……幼稚。”林简低声嘀咕一句,抬了下手却又顿住,到底没把脸上的那点奶油抹去。

    沈恪将小蛋糕切下一块装在餐碟里递给他,林简挖了一口,咽下去之后说:“很好吃。”

    “多正常。”沈恪笑得不以为意,“原材料都是人家店里提供的,高品质新西兰进口牛奶,最后口感味道和我做成什么样没半点关系。”

    林简也跟着笑起来,而后轻轻叹了口气,轻声说:“这是我过得最好的一个生日。”

    沈恪倒是没想到他忽然老成了感慨这么一句,带着几分讶异微微挑眉看他一眼,而后却轻声告诉他:“不,你要永远对生活抱有期待,要记住,更好的会一直在未来等你。”

    林简忽而心悸。

    他慢

    慢转过头,视线平直地看着眼前的青年,那双素来清冷淡漠的眼眸中此时却暗藏着情绪,沉默半晌后,他忽然说:“我以为,你再不会像之前一样对我好,或是再教我这些别人从没有教过我的道理了。”

    “为什么?”沈恪眼底映着澄静的星光,深邃得宛如一片浮光闪烁的深海,“就因为这段时间你莫名叛逆,一身反骨,甚至无理取闹?”

    林简:“我……”

    沈恪打断他:“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而且,你也只有这样而已。”

    林简无法理解:“这样还不过分吗?”

    沈恪却笑了笑,淡然道:“过不过分我不下定义,只是这些刚好都在我的接受范围内。”

    林简移开视线,莫名心酸地一塌糊涂。

    沈恪见他这副抿着嘴角不吭声的样子,就知道这孩子是开始自责了,于是叹了口气,没忍住手欠,呼噜了一把少年人的发顶,笑着说:“行了,刚才不是说了么,谁家孩子到了青春期没点叛逆躁动?况且你自己心里不是挺有数,除了偶尔扎扎人外,该怎么优秀还怎么优秀,和其他每天被孩子愁死的家长比,我是不是还算应该偷着笑的那类?”

    林简静了几秒,眼神锁住脚边的一颗杂草,缄默许久后,忽然低声说:“以后不会了。”

    不再自我挣扎,也不再自己困顿,更不会再给你莫名的压力。

    沈恪心底暗自释然地长叹一声,心说可以,这就是不别扭了。

    “这个是什么?”林简忽然想起还有生日礼物没拆,信手将那个礼盒拿过来放在腿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人,“我拆了?”

    “拆吧。”沈恪笑容松弛,“反正原本也是你的东西。”

    林简不明就里,狐疑地拆开礼盒封口处的丝绸封条,打开盒子看清里面的东西后,难以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竟然是一本装订精致的个人书法集。

    可以看得出来,有些纸张由于年代久远了一些,颜色已经微微泛黄,林简瘦白的手指轻轻翻过,有临摹仿写,也有自由写意,从一开始的笔锋稚嫩,逐渐变得沉稳,每一张都是他这些年亲手写下的曾经。

    当年初初练字时,沈恪就曾告诉过他,字随心笔随心,练字练得是下笔时的心境,至于写的好坏都无所谓,不必过分拘泥,写过就算了。

    而沈恪自己也是这副作派,林简曾见过他站在长案前执笔一整个长夜临摹《转轮圣王经》,那样俊逸灵动的笔触,旁人看了都要暗赞一声,而沈恪写前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写完便全然不当回事,随手一撇,不珍藏亦不显得珍惜。

    林简在这点上完全继承了沈恪的随性而为,所以从小到大,他写过的那些笔墨自己也从未珍视过。

    ——只是他没想到。

    原来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将他书写过得曾经全部细细收藏。

    沈恪见他垂着头,眼睛出了神一般一直落在册集上,不免好笑道:“怎么,自己写得都不认识了?”

    林简嗓子微微哑,半晌,低声问:“……你什么时候……”

    沈恪轻声笑道:“不是特意保存的,偶尔看见你扔书房了就随手收起来而已,没想到这么多年,竟然也收了这么一大叠,正好从中挑挑捡捡,把写得不错的给你装裱起来,也算是个留念了。”

    骗子。

    林简指尖察不可闻地颤抖起来——随手?哪有人会这么凑巧,从八.九岁开始,一直随手捡到上个月?

    这分明是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习惯。

    曾经他以为自己生如浮萍,太沉重而深刻的挂牵与羁绊这辈子大概都与他无缘,他原本就亲缘淡薄,也就该无牵无挂地孑然一身。

    却不曾想,原来,他早就被人这样细心珍藏,妥帖安放。

    那人不仅免他悲苦流离,免他无处可栖,更将那些他以为遥不可及的惦念与珍视,安稳地放在了他身上。

    林简眨了一下眼睛,心中忽然澄亮豁然,他抬起头看着沈恪,说:“谢谢,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再不去渴望另外的、任何人所给予的温情与心爱,你此刻在疼着我,那么我就拥有了全世界的疼爱。

    少年终于释然。

    至此,与自己心中的爱意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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