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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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贺明心中也不知道。

    他说着父亲教他的说辞:“家父说,当年殿下与大皇子一起支持阿鲁国和大魏和谈,正是两位皇子的坚持,两国才迎来太平。这幅画,象征着两国的友谊,必是殿下所愿,家父让草民献给殿下。”

    暮逊偏头,看着这个谦卑的文士,判断他所言是真是假。

    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通报声:“殿下,出事了,章侍郎死了。”

    书阁中的贺明茫然,他不知道所谓的章侍郎是谁;但暮逊听到这话,立刻

    ()    明白了过来。

    暮逊起身:“着张寂来见我!”

    他按住贺明的肩膀,温声:“孤确实很看重两国的友谊,你爹托你送的这幅画,孤收下了。你放心,今年科举……孤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贺明一震,他连忙:“殿下误会了,草民没有其他意思……”

    暮逊摆手,已经没空听他废话。

    此事太子已然有了定夺,暮逊匆忙出门,更关心章淞身死之事。

    ……说实话,章淞原本不站队,做这个主考官,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暮逊现在想给一些如贺明这样的人安排好位置,那章淞,便有些碍眼了。

    章淞在此时死,再好不过。

    只是章淞怎么死的?

    莫不是……旧皇子那一派的人蠢蠢欲动,在今天杀害了章淞,还想嫁祸给他?

    得让张寂好好查查,如果真是他们挖的坑,绝不能放过旧皇派那些人。

    --

    姜循和江鹭一起去见暮逊。

    暮逊见他二人一起来,有些疑惑,却并未多说什么。如今他们都算太子这一派的人,姜循见了太子后便坐下吃茶,等着调查结果。

    江鹭也坐在一旁。

    雨声滴答,隔着帘子,暮逊与张寂在外说话。

    三言两语寥落地传入室内——

    “席上非尊即贵……不可强行扣压……”

    “只能争取一个时辰……”

    姜循听着那几句话,嘴角轻轻扯了扯:张寂是禁军统帅,既不是开封府的,也不是大理寺的,查案,恐怕非张寂所长吧?

    但是没办法,今日这局面,只有在章淞死后才刚入园的张寂最干净。张寂来查,那帮与太子不睦的大臣,才不会置喙什么。

    姜循侧过脸,和一旁的江鹭轻声试探:“坐着也是无聊,世子要不要和我打个赌?我赌张寂查不出来什么。”

    江鹭抬头,看她一眼。

    他没有开口,暮逊已经从外步入,捏着眉心:“循循,你少说两句。难道你巴不得章淞出事?”

    姜循笑眯眯:“我是为殿下着想啊。”

    暮逊眉心一跳。

    他垂目看去,美人支颌倚桌,撩目望着他轻笑。许是因为这里是私下场合,她没有在外时那般端正,慵懒与俏皮相得益彰……

    暮逊看得心中微恍。

    “砰。”

    极轻的茶盏磕桌声,惊醒了暮逊。

    暮逊看去,是南康世子在饮茶。

    暮逊目光闪烁,盯着江鹭半天,再看向姜循。

    他疑问太多,但他此时并不会问,只是笑着让宫女来端茶——岂能让南康小世子喝凉茶呢?

    --

    太子只能给张寂争取一个时辰的时间。

    太子示意张寂,多查查旧皇派那几个臣子,看他们行踪是否有异。张寂知道太子什么意思,但他也没有贸然向太子做出保证。

    该问的人都问了,宫女

    和内宦侍卫都来回了话(),尸体也被张寂找来仵作翻看。

    外面那些大臣与贵女们等得越来越不耐ü[()]ü『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不断催促询问,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禁苑。

    一个时辰后,张寂前来回话,太子又用这些话来给众人交代:

    “……章侍郎饮酒过多而死,实在可惜,请侍郎家眷节哀。”

    章夫人当场晕厥,众人惊呼围上。

    几位旧皇派的老臣窃窃交流,慎重的目光几次转到张寂面上,又瞥了太子几次。正如暮逊怀疑他们,他们也怀疑太子——章淞死了,谁最受益?

    但今日禁苑是太子的地盘,太子给出了交代,即使发难,也不应在今日。

    于是,一径折腾到子夜,禁苑中的大臣和贵女才得以离开此园。

    ……杜嫣容没有见到江鹭小世子。

    --

    在给出公开说法后,众人走后,张寂私下告诉太子:

    “章淞心脉衰竭而亡,可以说是饮酒过度。但是臣在他颈部下的衣襟领口,看到了血迹。那不是章淞的血,章淞身上没有伤口,血只能是凶手的。

    “如果是武功高手内力强盛,用内力震碎章淞的心脉,也是有可能的。”

    暮逊转脸问他:“方才为何不说?”

    张寂垂着眼:“要确定章侍郎心脏是否被内力震碎,需要剖尸才能确定。臣想,无论是章家人,还是满朝文武,都不会想看到大臣死后被剖尸。臣只有说章侍郎饮酒过度,世人才可接受。”

    暮逊冷笑:“饮酒过度这个理由,他们也不会满意的。你等着看吧,明日开封府和御史台的奏折就会递过来,质疑孤是否欲盖弥彰,在刻意掩埋什么秘密……那帮老不死的!”

    暮逊咬牙半晌,才说:“……接着查。”

    张寂睫毛微颤,抬起:如何接着查?

    暮逊淡漠看他:你说呢。

    太子的脸在烛火下变得模糊,张寂心慢慢定下去:太子是示意他……剖尸吗?

    暮逊又道:“对了,你顺便查一查贺家。”

    张寂讶然:什么贺家?

    暮逊缓缓入座,看着张寂:“你在陈留处理孔家的事,孤召你回来,便是让你私下调查一下贺家。有一家弃商从文的人救了阿娅,阿娅管他们叫救命恩人……呵,这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好事?”

    暮逊说着,沉默下去。

    他本就多疑,本就想让张寂来查贺家。

    而贺明今日送了一幅画给他,那么……

    暮逊仰颈靠着木椅,手捏眉心,疲惫喃喃:“必须查清楚这个贺家,以前做过什么生计,怎么认识阿娅的。他们是不是和阿鲁国做些生意,是否有叛国嫌疑……”

    张寂面容一点点静下。

    他没料到此事在殿下眼中竟牵扯出“叛国”来,顿时拱手,肃然以待。

    --

    章淞的死,在朝中掀起了不小风波。

    次日朝会,吵得如同菜市场一般。文武百官

    ()    既吵章淞死因,也要吵春闱如何继续,新的主考官谁来担任,才最合适。

    他们真正在意的不是章淞的死。

    他们真正在意的是,如何把自己希望的人送上主考官位,还要让对手反驳不得。

    这些争吵,暂时由暮逊去头疼。

    太子忙得焦头烂额,没空来召姜循。姜循便乐得在自己府邸中,终于找到时间,细细询问简简这些日子查到的消息。

    夜间府邸清静,姜循披衣坐在窗边,就着烛火,听简简那废话连篇的消息。

    玲珑都要听不下去,姜循则仍是淡然非常的,一边聆听,一边偶尔提笔在书页上记下几个字。

    简简甜脆的声音东拉西扯:“……那个嬷嬷说啦,阿娅是一年前多一点,被卖到他们金碧阁的。阿娅笨手笨脚,跳不好舞,却敢跳起来打客人的头。阿娅总惹事,被打多少次也不屈服,她都气死了。好在阿娅嗓子不错,可以唱小曲,后来就被太子看上啦。

    “对了,那个阿娅不识字。”

    姜循回神:“她在大魏长大这么多年,还在歌舞坊那种取悦男子的地方待着,却一点儿字都不认识吗?”

    简简洋洋得意:“对呀,笨死了。我从小习武,但我还是认识一点字的……”

    姜循:“只是认识自己名字的水平,也值得夸?”

    简简瞪她一眼,又接着说:“南康王府的事,你是白问了。街巷上百姓根本不知道什么南康王,就是知道的,也只觉得世子好俊俏啊……”

    简简回忆着市坊间对世子的溢美之词,不知为何,姜循看她的眼神如冰一样,十分刺骨。

    简简莫名其妙地改了话题:“啊对了,阿娅好像就是从南边被卖过来的……要不要找江世子查一查啊?”

    姜循幽怨瞥她一眼。

    简简浑然未觉,继续说自己查到的:“阿鲁国以前和大魏打仗……”

    姜循不耐烦:“我知道这个。”

    简简:“他们在凉城打的仗最凶,你也知道?”

    姜循一顿:“继续。”

    简简睁大眼睛:“没了啊。”

    姜循冷冷看她。

    简简有点心虚,低下头,沉默半晌,又忽然用古怪调子快速说:“这家府邸的主人,原来打死过曹生的妹妹。”

    简简说完便跑开,姜循握笔的手蓦地收紧。

    --

    夜静天凉,姜循拢着臂站在书桌前,盯着自己写下的几个关键字——

    孔家和大皇子写信讨论过那场战事,曹生以前写的一手好文章,这座府邸的主人和曹生有关联,阿娅来自南方,江鹭就是建康府威名赫赫的小世子,江鹭在查孔家……

    江鹭不爱名利,却来东京;昨日章淞死得蹊跷,章淞死后,谁最得利呢;江鹭拉着她一起下棋……

    所有线索,或有用或无用,密密麻麻如杂乱毛团,却若有若无,指向一个方向。

    姜循顺着自己的判断,看向她笔下所写的那两

    个字——

    此时凉风徐徐,半开的窗棂外人影轻晃。

    一个温雅华丽的男声几乎贴着她的耳,自窗入屋:“凉城。”

    姜循抬头。

    来人全身笼在黑袍下,只露出一双带笑的眼睛。

    声音属于年轻郎君,若有所思:“小世子在查凉城。”

    --

    此时半夜三更,开封府的地牢对面的阁楼上,出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的人。

    江鹭静看着地牢,想着章淞临死前告诉他的话——

    “曹生活着!曹生被关在开封府的地牢中。我什么也不知道,但是他写过那篇名满天下的文章,他肯定知道一些东西!”

    江鹭手撑在围栏上,轻轻的,一下下,笃笃敲击。他思量着进入地牢的法子,忽觉光华暗下。

    松柏般的郎君抬头,看到天上月明,被云雾遮蔽;侧耳倾听寒蛩低鸣,几分凄凉。

    江鹭不用纸笔,不用多回忆,脑海中便忆起那篇让所有将士苦不堪言的天下名篇——《古今将军论》。

    “自古将帅严饬边备,宾服夷狄,造社稷之福。然兵草田赋之累,征役敛财之厚,日积累月,固宜邦而生民之困。武夫经营四方,吾民困于兵戈,百姓失所,恶民起,豪猾横,国不举……臣一介草茅,学术疏浅,不识忌讳,唯忧将以夷狄养兵,傍锋镝之劳,溢卫所之员。其所贪者利禄,所附者权势,所恃者军功。故战少,民幸;将不幸。战火煌煌,将幸;民不幸。”

    文字本应无情,却如浸过冰水般,寒意彻骨,可杀人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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