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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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君赫从思绪中回神,也不知道突然想通了什么,勾着嘴角笑了笑,答道:“因为你带来的东西不是他想要的。”

    纪云蘅嘟囔道:“可是他不说,我怎么知道他想要什么?”

    许君赫看在眼里,就知道纪云蘅并没有理解这个“想要”是何意。

    “纪云蘅,你真是笨蛋。”许君赫点了点她的脑袋,带着笑地嫌弃道:“正善大师想要什么,不是看他喜欢,而是看你娘给你留了什么。”

    纪云蘅有些没听懂。

    许君赫就用手指沾了沾杯中的茶水,忽然在桌上写起字来。

    纪云蘅见他不说话,于是好奇地将头凑过去,毛茸茸的脑袋几乎贴上他的侧脸,几缕发丝从他的脸上扫过。

    她低眼看,就见许君赫在桌上写道:月桥花院,琐窗朱户。

    纪云蘅对这句诗再熟悉不过了,当年裴韵明离世前,曾勉力站起来,提笔写下了这样一句诗,再后来她躺上了床便再没力气下榻。

    这便是裴韵明留给纪云蘅最后的东西。

    所以会被她裱起来,挂在房中的墙上。

    她的名字就是出自这首诗,纪云蘅一直认为是母亲很喜欢这首诗,所以那年她离世前,还有撑着病重的身体爬起来写下这句诗。可今日在许君赫说了那么一句话,又写下这句诗之后,她心中突然就茫然起来。

    纪云蘅有些失神,喃喃道:“只有春知处。”

    许君赫将手收回,桌上的水迹正隐隐消失,他目光炯炯地望着纪云蘅,说:“你娘给你留了东西,但是只有春天才知道那些东西在何处。”

    先前许君赫翻墙进入纪云蘅的小院,除了想看看这个裴寒松的外孙女如今怎么过得那么可怜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他想知道裴韵明离世之后,有没有给纪云蘅留下什么线索。

    裴韵明是裴家出事之后,唯一还留存在泠州的裴家血脉,她曾是一个名动泠州的才女。据坊间流传,她尚在年幼时就极为聪明伶俐,又因为是裴寒松的独女,颇得家中长辈的爱护,后来裴家出事之后,她大受打击,心中郁结而早产,守孝三年。

    或许是在京城听着裴寒松曾经的风采故事长大,许君赫一直觉得作为裴寒松独女的裴韵明,也绝不是简单人物。

    所以来到这个小院之后,他忽视了看起来窝囊又软弱的纪云蘅,想从这块小地方里找到一些裴韵明留下的线索。只是不知她当年压根没有想要参与那些事,还是她死的时候将所有东西带走,清理得干干净净,总之没在这里找到任何东西,倒是把纪云蘅床底下藏钱的小盒子给扒出来了。

    纪云蘅曾说墙上挂着的那句诗是她母亲亲笔所写,当初许君赫对那句诗研

    ()    究了一阵,并没看出什么端倪。而今在山上的庙中遇上纪云蘅,偶然窥得当年旧事,才算是彻底将这些事串在一起。

    裴韵明留下的那句诗,其实就是一个地点的指引。

    她告诉纪云蘅,她将东西藏在了只有春天才知道的地方。

    可是纪云蘅多年来一直未能与正善大师见面,自然也就无法参破那句诗的意思。

    “娘亲为何不直接告诉我?”纪云蘅怔怔地问。

    许君赫定定地看着她,忽然能够理解裴韵明当时的心情。

    纪云蘅年幼的时候,一定比现在还要笨,还要羸弱。

    裴韵明死的时候,该是多么不甘心啊,她还没有查出裴家被陷害的真相,还没有为裴家昭雪,就要留下一个笨笨的,总是生病的纪云蘅,独自踏上黄泉路。

    裴韵明既希望女儿能够平安健康地长大,好好生活,也希望她能接手自己未能完成的事,为裴家昭雪。

    所以她留下了一个谜语,让纪云蘅自己做选择。

    “此事甚为危险,你参与其中可能会死。”许君赫神色认真地看着她,并不是在恐吓。

    纪云蘅看出他不是故意逗弄自己,心头也跟着一慌,抿唇不言。

    “我可以帮你办此事,为你娘查清楚当年真相,你别参与其中。”许君赫道。

    “不行。”纪云蘅几乎都没有思考,拒绝得非常快,道:“我想自己完成。”

    纪云蘅在自己的事或者是决定上,都有着别样的固执,就像她每年都会在腊月三十这日上山,从不缺席一样。

    “从前我什么都不知道,心中只有一件事,年复一年地想要为母亲洗尽冤屈。”纪云蘅低声道:“但是后来我知道了外祖父家的事,如今他们都已经逝去只留下了我,我当然不能什么都装作不知地活着。”

    她突然伸手,抓住了许君赫的手掌用力握住,眸中有着强烈的,希望许君赫能够理解她的希冀,“良学,我不是要赌一口气,去证明我不是他们口中的傻子,而是我身上流着裴家的血液,有些事情哪怕是我会死,我也要去做。”

    明知参与其中会有危险,却还是将事情撂给许君赫去做,纪云蘅是万万做不到的。

    这是裴家的事,是她母亲裴韵明的事,也是她纪云蘅的事。

    许君赫没再多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最后只是蜷缩了手指,将她的手捏在掌中,后来她往外拽了三回才松手。

    等雪势稍微小了些,两人便离开寺庙下山去了。

    八年的时间纪云蘅都等了,更不差这一时,她母亲当年究竟留下了什么东西,要等春风来了才知道。

    回到纪宅后,纪云蘅喝了姜汤,便老老实实不再出门。

    年三十的晚上,泠州家家户户都在欢度佳节,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纪家却尤为冷清。

    往年这个日子纪老爷都会大办年宴,将其他几个兄弟请来宅中一同吃年夜饭。

    今年泠州出了不少大事,纪家也一样。纪

    昱蹲了三个月的大牢,出来之后不知怎么的,身子一下子就垮了,只靠着汤药吊命。曾经的当家夫人也被拔了爪牙,蜗居在小院中伺候着重病不起的丈夫,她膝下的一儿一女更是鲜少在宅中露面。

    纪昱的几个弟弟递过信,甚至屡次上门,但是回回都被苏漪派人给撵走。此事状告无门,纪家人便是闹到了衙门,也没人为他们做主,只因许君赫老早就打好了招呼。

    纪云蘅就更不可能在这个日子里庆祝什么了,因为今日是她娘的忌日。

    趁着夜晚雪小了许多,她与苏漪出门去了裴韵明的坟墓,两人跪在坟前烧纸钱,说一阵哭一阵,嘴里都是离别多年,挂念多年的话。

    回到小院之后她与苏漪一同吃了饭,早早地洗了睡觉,没有迎接新年的想法。

    对纪云蘅来说,她生命里的年总共分为两个类别,一种是有娘亲陪伴的新年,一种是没有娘亲的新年,所以年年都一样。

    熙平四十三年。

    刚辞了旧年,开年便撞上了一件大事。

    郑褚归以权谋私,创办了一个庞大的拐卖孩童的组织,盘踞在游阳长达二十来年,年前皇太孙不知如何查出了此事,连夜解救了藏在泠州的七十多名女孩。

    也便是郑褚归下狱的真正原因。

    此事一出,泠州与京城两地都掀起了惊涛骇浪。郑褚归乃是朝中二品官,又是刑部尚书,掌天下刑案,没想到背地里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许君赫将信递去京城之后,皇帝震怒,听闻朝中还有人不怕死站出来为郑褚归求情,说其中可能存在诬陷和隐情,当场就被皇帝砍了脑袋,血溅三尺。

    自此,无人敢在朝中为郑褚归求情,大理寺接手此案,开始对郑家彻查,牵连官员足足三十多人,一同摘了乌纱帽押入大牢。

    这事远比先前泠州刺史贪污一事要严重得多,朝中人人自危,心中都门清,直到朝廷这是要面临一波血洗和清算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泠州当然也不太平。

    正月十五那日,该是花灯满街的元宵节,纪云蘅上山去找许君赫玩,却没想到扑了个空。她在行宫等了两个时辰都没能到人回来,甚至还在许君赫的寝宫的软椅上睡了一觉,遗憾下山。

    隔日许君赫来找她时,带来了一个消息。

    “郑褚归死了。”许君赫像是一夜没合眼,眼睛里有些许红血丝。

    他坐在纪云蘅的藤椅上,修长的两腿交叠,将椅子前后轻晃。

    “死了?”纪云蘅吃惊地睁圆了眼睛,“是、是怎么死的?”

    “中毒身亡。”许君赫闭上了眼睛,颇为头痛地皱眉,“也不知是怎么下的毒,饭菜和饮用的水都验过,没有毒。”

    纪云蘅见他很是苦恼,便进屋中抱了厚厚的毯子出来,然后仔细地盖在许君赫的身上,说:“你看起来很累,在这里睡一会儿吧。”

    许君赫低低应了一声,确实是觉得累了,也没有拒绝。

    纪云蘅坐在边上思考了一会儿,又说:“我记得晴姨说过她对毒术颇有研究,或许让她去瞧一瞧,能看出是什么毒死了郑褚归。”

    许君赫听后沉默片刻,而后才叹了口气,说:“她年前就辞别还乡,怕是不会再来泠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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