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0 章 19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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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到时候她不亲近我怎么办?”

    “哪有那么玄乎的事情!我怀着旭轮的时候你还不是敢随便往蜀地跑,也没见你担心旭轮不跟你亲近。”武媚娘在软榻上坐了下来,顺势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今日起得早,又因迎接大军远归往来颠簸,还站了不少时候,她也觉得有一点累了。

    见女儿顺势坐了下来,还直接靠在了她的身边,这份亲昵的表现,让她原本在这半年内时常说起的“等她回来要给她好看”,倒是被她给直接抛在了脑后。

    含凉殿内的宫人更是很有眼力见地在点起了屋中炭火后,便相继退了下去,留下了此地给母女一人单独交谈。

    “不不不,我往蜀地是去请孙思邈来为阿娘看诊,算起来跟旭轮也有些关系,他当然得听我这个姐姐的。”李清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武媚娘无奈:“那按照你这个说法,你去边境作战也是为了弟弟妹妹能安稳度日,不也有理由可说?”

    “你看看你,”她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脸,“又瘦了不少。”

    何止是瘦了,因为藏原之上的日头毒辣,李清月的肤色还被晒黑了许多,乍看起来真是吃了不少苦。

    在她的手指上也有着翻越雪山之时留下的冻伤痕迹,与习武射箭的茧子混合在一处,看起来哪里还像是个本可以养尊处优的小公主该有的样子。

    “我这个不叫瘦,我连吐蕃大相都能杀。”李清月混不在乎,找了个靠起来更舒服的姿势,“这是抽条!阿娘你今日就应该见着了,我出征半年又长高了。”

    阿耶阿娘遗传到她身上的基因加上系统的助力,都让她快往一米六的高度长了,要不然今日往御前这一蹦跶,还得看起来再孩子气一点。那多有损她的气场!

    “行行行,是你长高了。”武媚娘应道。

    恐怕在安定看来她这不仅是长高了,也是更往成人的世界迈进了一步,让她愈发敢作敢为。

    作为母亲,她一面觉得这等胆大令人担心,一面又因自己刚经历了一场不进则退的“战争”,觉得女儿唯有如此才能有大展身手的机会,成为主动掌控局面的一方。这么一想,又不一定是件坏事。

    她这一出思忖之间,李清月已顺势接了下去,“那我是不是应该可以知道,在我离开长安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武媚娘侧过头来,就看到了女儿求知欲旺盛的眼睛。

    在里面的认真执拗劲儿,好像一直就没怎么变过。

    她本也没有瞒着女儿的意思。

    不错,对外的宣称之中是废太子李忠谋反,但武媚娘相信,以李清月的聪慧,她绝不会相信这样的一个理由。

    算起来,当年给还是梁王的李忠扣上谋反的罪名,都是她建议的,她又怎么会觉得,在如今更处弱势地位的废太子,能有这等谋逆的本事。

    这只有可能是一个借口,便也难怪她想要知道其中的真相。

    武媚娘答道:“六月里陛下的头风病症又加重了不少,不得不将政务更多地委托于我。陛下这人有点小孩子脾气,将自己早年间的乳母、保傅都给喊到了宫中,权当寻人安慰于他。但他哪里知道,他在那里抱怨我这个皇后独断权柄,没能及时关照于他,能被那些意图废后篡权的臣子理解成时机已到。”

    “……然后,他们就真的图谋动手了?”李清月一脸黑线,完全没料到这事情的起因能儿戏到这个地步。

    但想想随着皇后势力的一步步发展,随着她这个公主执掌的军事权柄日益攀升,他们越晚发起此事,也就越会处在被动的状态之中,还真只有可能趁此机会,挑动李治的情绪来达成他们的目的。

    只可惜,他们太小看了李治对权臣的忌惮,更小看了皇后在此等突发情况面前的应对!

    不过……

    李清月目光微动,在心中略有几分欣慰地想着,方才阿娘说起阿耶寻人入宫排遣病中愁苦的时候,话中不无讥诮之意,足以见得,她依然在以一种相当清醒的态度审视自己与李治之间的关系,并未因为身怀有孕便感情用事。

    这便是顶尖的政治家的素养了,也真是让人放心!

    “是啊,他们就这么动手了。算起来也该当谢谢你当年给萧昭容留下的那条活路,”武媚娘有些感慨地摸了摸李清月的发顶,想到了女儿当年那个不打自招的岔开话题,唇角泛起了些许弧度,“若非她令人告密,我发现这情况可能还要再晚上几日,现在不仅获知甚早,也得以先排除出去一个敌人。”

    “至于那些参与谋划此事的人,”她的声音冷了下去,“他们既然有胆子想要将我拽下台来,那也别怪我真给他们这个表现发挥的机会,让他们犯下的错越大越好,直到只能被以谋反之罪处斩!”

    “废太子李忠确实与

    此事没什么关系,随同此事一并遭到流放的郜国公郭广敬也与此事没什么关系,但前者错就错在能作为陛下的儿子被这些心思叵测之人立为名目,后者错就错在与上官仪等人交好,也手握重权!”

    郭广敬虽然并未参与到薛瓘等人的清君侧举动之中,但在皇后势必要走上前台的结果面前,也只能作为关系稍远一些的同党被一并从朝堂中心清除出去,这便是在那处清算之中的后续情况。而像是郭广敬这样情况的还有几人。

    对于皇后的这些安排,李治看在眼里,却也只是默许了其中的发展,并未做出阻拦。毕竟,连李忠他都能够舍弃,这些有碍于皇后站稳脚跟的朝臣,又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阿菟,与其说这皇后临朝是因为陛下病重,废太子联络朝臣谋逆,以至于陛下必须做出这等破天荒的抉择以稳固住朝纲,还不如说,这是我想要这个更有话语权的位置,让这些人将野心展现在陛下的面前,迫使陛下做出了一个决断!”

    她顿了顿,认真地问:“你会觉得,我做的这个决定有错吗?”

    这个问题,她绝不可能向太子问出。

    虽然明知太子孝顺,但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让她选择将自己的一部分计划隐瞒于太子面前。

    在女儿的面前,她却能顺理成章地问得出来。

    李清月也很是果断地摇了摇头:“想要、能做、也能让更多人得到好处的事情,就应该果断去做,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就像我本应该将辽东封地上有金矿的事情告知于阿耶,但还是选择贪墨下来一个样子。当时阿娘都没觉得我这是在暗行叛逆之举,还为我将此事隐瞒下来,我又为什么要觉得阿娘铲除政敌有错。”

    不仅没错,还应该说办得漂亮!

    若无上官仪等人的送死,将这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摊牌在了明面上,谁知道这一圣临朝的时间会不会还得推后些。

    对于确有本事执掌大局的阿娘来说,这其中耽误的时间,便是实打实的浪费。

    所以武媚娘自己便显然不会后悔这样的一个决定,更不后悔逼迫着陛下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

    只是当听到女儿如此斩钉截铁地给出了这样一个答复的时候,她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像是被殿中的灯烛投来了几点星辉。

    “不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的朝局之上便是如此。”

    换了别人或许还要想到给子女积福,留上一手,在武媚娘这里却绝没有这样的顾忌。

    既要权力,便没必要在意于所谓的名声。

    何况,在更多不明内情的人眼中,皇后的名声又怎会被此事拖累。

    陛下已亲口将上官仪打成了叛逆,有麻烦的就不可能是皇后。

    武媚娘轻叹了口气:“或许唯独有些可惜的,便是如城阳公主这般被蒙在鼓里的妻子,忽然要承担丧夫丧子之痛。上官仪的长子上官庭芝的妻子还如我一般身怀有孕,也难以逃脱被充入内廷的命运。”

    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无辜

    之人,然而被卷入了政治斗争中,也只能承担这等命不由己的结果。

    李清月宽慰道:“可我看今日前来迎接大军凯旋的队伍中,城阳公主也没因此事而憔悴,至于充入掖庭的罪臣家眷,既在六宫一十四局的规则之内生存,总不会因身份不妥就随意遭到苛待,说不定还能因为饱读诗书的出身,在阿娘这里得到一份委任呢。”

    说到上官庭芝的夫人,李清月还真不免走神了一瞬。

    若是上官庭芝的孩子没因为她这蝴蝶扇动翅膀而发生改变的话,这个即将诞生在明年的孩子不是别人,正是有“称量天下士”之名的上官婉儿。

    那她还真得让人对其单独关照两分,若真能早早将她的才干挖掘出来,也能早日让她成为阿娘的得力下属……

    “你这小脑袋瓜里又在想什么东西?”武媚娘一直端详着女儿的表现,自然没错过她在这须臾间的走神。

    李清月总不能说,她在想着如何让阿娘肚子里的这个,还有同样没出生的上官婉儿来打工干活,努力做到思想教育从娃娃抓起,连忙收起了自己这些丧心病狂的想法,答道:“我在想,这些罪臣家眷可以姑且先不管,阿娘如今既已临朝称制,乃是真正参政的皇后,总得取个跟之前有别的名号以示区分吧。”

    武媚娘奇道:“怎么区分?”

    李清月眼珠一转:“皇帝陛下乃是天子,那算起来,皇后陛下就得算天女了呗。但这个名字实在不够气势,我看天后就不错。”

    “行了吧,你少把聪明劲用在这上面。”武媚娘眉头一挑,打断了她的话茬。

    李清月一边做出了个闭嘴的手势,一边嘟囔:“阿娘一点都不老实,我刚才说到天后的时候,您明明也有点意动的,这名字总比阿耶取的那些个记不住的官名好听得多。”

    武媚娘笑着摇了摇头:“可就算真觉得此等名号好听,也不是现在就该改的东西,我还觉得我已算是手脚利落、雷厉风行之人,跟你一比居然还保守了些。”

    饭要一口口地吃,路要一步步地走,把陛下逼得太急了,她跟那些图谋宫变的臣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比起天后这等更符合实权皇后的名号,她显然要更在意于在朝堂之上再稳固一步自己的地位。

    此前,她更多还是以协助陛下打理政务为名,做出奏章的批复,但真要施加自己的影响力,更应该做的不是同意或者否定他人的谏言,而是自己提出可行的倡议,然后将那些早已看好的官员安排到这个位置上去。

    “看看这个。”她将手边一份并未彻底完成的文稿放到了女儿的手中。

    李清月接过来就看见,在这卷首写着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名为《建言十一事》。

    “我猜你在回返长安的路上已经听说了,因皇后临朝的缘故,我与陛下都有意改元为贺,只是比起大赦天下或者是赐大酺,恐怕还是更为实在一些的奖励有用得多。”

    李清月顺势翻开了这份文书,就见其上写道——

    劝农桑,薄

    赋徭。

    南北中尚作为官方的工坊,严禁虚浮奇巧技艺。

    广言路,杜谗口。

    为母服丧从原本的一年改变为三年。

    为八品以上的京官增加薪酬,以防贪墨之事。

    百官考校之事光靠朝集使评定,难免会出现有才之人位居于下,需有另外的进阶之法。

    ……

    这其中还有空余之地,并未将十一条全数填满,但已足够让李清月看出,在武媚娘极其强大的心境控制之下,此前被诛杀的乱党根本不曾扰乱她的计划,也早已成为了被她翻篇的书页。

    比起继续追究到底还有多少人想要将她从皇后的位置上掀下去,她更想做的,还是在拿到了这个临朝称制地位后,在这富国强民、善用人才的道路上,留下自己坚实的脚印!

    “你觉得如何?”武媚娘见她已翻到了最后,出声问道。

    李清月沉吟片刻后答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阿娘更在意水,而不是那些已经被打沉的木板,又怎么会在意别人的评价呢。”

    武媚娘轻笑了一声,就见女儿又已挂到了她的胳膊上,将方才严肃的语气一改:“当然了,别人是别人,我是我。趁着我刚征战回来能在长安久留,阿娘干这些事情要是不带上我,那我就得说您办事不周到了。”

    一听这话,武媚娘当即佯装嗔怒,伸手点了点女儿的眉心:“有你这么跟阿娘耍无赖的吗!”

    李清月才不管这个呢。她不仅要耍赖等着阿娘的大展拳脚将她带上,还要今晚蹭着含凉殿的大床入睡。

    天知道行军打仗期间的那个折叠床睡起来有多难受,行军途中为了防止出现有人袭营的情况,她还从来不敢睡死过去,饶是班师路上已不必有此担忧,她睡得依然不算很踏实。

    直到回到家中,才终于有种安心到可以睡死过去的踏实。

    ……

    这一觉直睡得昏天黑地,甚至没被宫中难免的动静给吵醒。

    还是阿娘摇了摇她,才将她从有些恍惚的美梦中拽了回来。

    李清月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几时了?”

    她还想再赖床一阵呢。

    唉,不能怪她偷懒,实在是冬日的被窝让人太有冬眠的冲动了。

    “卯时初刻了。”武媚娘指了指外间,李清月凝神听去,这才发觉,在这寂静的早晨,已响起了一些熟悉的声音,正是顺天门那头的晨鼓遥遥传到了这一头。

    但因蓬莱宫距离那晨鼓发出之地有些远,让声音听起来不太真切。

    她又被子蒙头倒了回去,“那还早嘛。”

    才早上五点,还能再多睡一会儿嘛……

    然而她旋即就听武媚娘提醒道:“昨日只是天子出外迎接,今日朝会之上才是敲定你的封赏,你真的不起来吗?”

    “……!”李清月的睡意顿时因为这句话消失无踪。

    下一刻,武媚娘就看到这个身手矫健的小将军直接跳了起来,一边披衣起身,一边朝着外间喊道:“来人!去取我的朝服来!”

    什么征战回来之后的赖床?还是封赏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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