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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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l道清越的音色泛起,容隐亦抬起眼帘看向她:“般般想弹什么曲子?”

    江萤抱着月琴坐到他的身旁:“殿下起音,臣妾跟随便是。”

    容隐没有拒绝。

    他垂落指尖,殿内琴音再起。

    琴音空寒,曲调离尘。

    似空山月明,流水淙淙。

    江萤微愣一愣。

    顷刻后方记起跟上他的曲调。

    琴属君子六艺。

    勋贵子弟多会弹琴,但多数也只是附庸风雅。

    真正能够入耳的极少。

    江萤从未想过,太子殿下会有耐心去钻研。

    分心之下,难免会出错漏。

    曲未过半。

    一道明显的错音便自指尖流出。

    江萤顿住指尖,抱着月琴赧然道:“臣妾学艺不精,令殿下见笑了。”

    容隐同时停住琴音。

    他道:“般般弹得很好。”

    这句话并非是单纯的解围。

    江萤的月琴确实学得很好。

    即便是在长安城的贵女中,也可属佼佼者。

    能练到这等地步,往往是真心喜爱乐器。

    他思绪微顿,又启唇询问道:“但为何孤从未听般般弹过?”

    江萤的羽睫轻扇了扇。

    起初的时候是不敢。

    那时她觉得太子殿下喜怒无常,若是觉得她的琴音刺耳,暴怒之下指不定会如何惩罚她。

    后来则是怕打扰。

    毕竟她也并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否喜欢听月琴。

    她遂藏下前半截,只拿后半截话答道:“殿下公务繁忙,臣妾怕打扰到殿下。”

    “唯有弹得不堪入耳,方算是打扰。”

    容隐垂落眼帘,将弹琴时点燃的沉水香熄去:“往后般般若想练琴,无论何时皆可前来寻孤。”

    他道:“孤并不觉得打扰。”

    江萤轻愣了愣。

    她抬起眼帘看向他。

    寝殿外晨曦微明,淡金色的日光落在他的眼睫。

    暖色的光晕似将他的轮廓也柔化几l分。

    不再显得那般冷漠疏离。

    夏日里微烫的风带来他身上清雅的沉水香气,令她的羽睫蝶翼般轻轻一扇。

    继而耳缘微红。

    “臣妾记下了。”她伸手拨了拨月琴蚕丝做的琴弦,在心绪略微平复后重新抬起脸来:“适才的曲调,殿下是否可以再弹奏一次?”

    她杏眸微弯:“臣妾这次定会跟上。”

    *

    东宫里的琴音落下,乾坤殿中便来了位重

    臣。

    德瑞亲自将他引至皇帝的榻前,躬身回禀道:“陛下,崔太傅前来觐见。”

    他的话音落下,原本满是疲态的皇帝也支起眼皮,看向面前衣紫腰朱的老臣。

    太傅崔云山,三朝元老,曾为帝师,后又为太子太傅,在朝野间威望极高。

    但因年事已高的缘故,在数年前便卸下实职,已许久不再插手政务。

    但今日前来,显然并非是为了叙旧。

    皇帝遂在德瑞的搀扶下半坐起身:“太傅此来,所谓何事?”

    崔云山向他行礼:“老臣原已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也不愿再妄言朝中之事。”

    “但老臣曾为陛下之师,眼见陛下误入歧途,便也不得不来。”

    他的言辞锐利,听得旁侧伺候的德瑞满身是汗,连头也不敢抬起。

    但病榻上的皇帝并未动怒。

    他注视着眼前的老臣:“不知太傅何出此言?”

    崔云山道:“老臣听闻,陛下有意令东宫前往边关接替肃亲王之职。”

    皇帝轻捻了捻拇指上象征权利的扳指:“太傅可是觉得不妥?”

    崔云山直言不讳:“是。”

    他道:“东宫自元服起开始理政,至今已有五年之久。经手的事务繁多,一时之间难以尽数卸下。”

    “且边关凶险,若储君身有不测,军民之心皆会动荡,有心之人亦会因夺嫡之事技出不穷,令皇城内外难得安宁。”

    皇帝缓缓道:“太傅既出此言,想必是有万全之策。”

    他问道:“若定要有皇室镇守边关。除却东宫之外,太傅属意何人?”

    崔云山吐出几l字:“六殿下容铮。”

    皇帝眉心皱起:“不妥。”

    他道:“兹事体大,此子难堪大用。”

    崔云山却道:“无需大用。所谓镇军,不过是要个天潢贵胄的身份。如今六皇子容铮正妃有孕,乃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位皇孙,可称祥瑞。令其前去镇边,自然更能振奋将士之心。”

    “且肃亲王在边关威望极高。即便兵权易主想要收拢军心也并非三五日之计。短则数月,长则一年半载,其中不知多少变数。若陛下还需皇嗣从旁辅佐,是留东宫在京更有裨益,还是留六殿下在京更有助益,陛下定然比老臣更为清楚。”

    皇帝捻转着扳指的动作停住。

    那双病中昏黄的眼里似有锐芒转过。

    但片刻后又归于沉寂。

    他阖眼道:“朕有些乏了,太傅先行回府吧。”

    崔云山也不再多言。

    他行礼往殿外退下。

    朱红的殿门再度掩上。

    皇帝独自倚在明黄的迎枕上,许久方开口道:“德瑞。”

    德瑞急忙上前:“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手指轻叩着这些时日收到的奏章。

    与此前不同。

    在主张肃亲王返回边关,与太子前往边关稳定军心的奏章中出现了第三种声音。

    异口同声地请令六皇子容铮前去。

    他始终压着并未理会,直到今日连他曾经的太傅都前来劝诫。

    皇帝动作停住,似随口问起:“以你所见,适才这番话,是太傅忠直进言,还是他人借之以口。”

    德瑞陪着笑道:“陛下折煞奴才了。奴才就是个宦官,哪里懂得这些。”

    皇帝睁开双眼,看向远处将落的金乌。

    “人心向背,犹可违逆。日之将落,终不可追。”

    他已没有第二个盛年。

    剩余的时日也不足以令他再培养出第二位东宫。

    “罢了。”

    皇帝终是抬手道:“传朕口谕,令六皇子容铮前往边关。三日后启程,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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