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分歧(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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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延海莫是在夤夜时来的。

    彼时帐内黧黑,伸手不见五指,司露正躺在榻上假寐。

    白日之事后,她知道他醒来后定会来兴师问罪,当然是睡不着的。

    窗外刮着夜风,毡帘被吹动,皮革翻卷,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动。

    皮靴落在地上的脚步声,深深浅浅,嘚、嘚、嘚,越来越近……

    她能清晰感受到那高山一般的人影在她床前停下来,然后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他伫在原地,让人猜不透心思,司露假作安睡,长长的睫羽却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猛然间。

    胳膊一阵疼,整个身子被一股大力狠狠拽了起来。

    骤然睁眼,对上一双幽深不见底的寒眸,令人遍体生寒。

    呼延海莫用铁钳般的手掌紧紧攥着她,嗓音低沉。

    “说,为什么要骗我?”

    黑寂的毡帐内,未有点灯,只有窗外透进的湛湛夜光,依稀照亮着二人的脸庞。

    出乎意料的,司露此刻并未生出慌乱,她杏眸清亮如水,对上满眼阴沉的呼延海莫,没有半点退缩。

    这一夜已经想得很清楚。

    她与他既然有着全然不同的鲜明立场。

    就不该再这样自欺欺人下去。

    知道了这个秘密,她今后也不可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与他继续维系表面的关系。

    哪怕表明一切,会致使二人彻底决裂,她也无所畏惧,因为,她绝不可能做个卖国求荣的小人。

    心念坚定后,司露平静与他对峙,寂阒中,嗓音泠泠响起,宛如山巅融冰。

    “呼延海莫,是你先骗我的。”

    呼延海莫大致猜出了原委,幽邃的眸子沉了沉,那一刻,心中生出的不安,渐渐放大。

    以至他攥住她胳膊的手掌,都开始沁出冷汗。

    他问:“你全都知道了?”

    司露言辞激烈,“是,我看了那封密信,我全都知道了。”

    那一刻,呼延海莫只觉浑身的力气好似都被抽去了,他缓缓松开了擒在她胳膊上的手,目光闪烁不定,他甚至不知该如何自处起来。

    他不懂上天为什么,偏偏要在给他编织了一场最美好的梦境后,又给他这么残酷的现实!

    黑漆漆的屋内,呼延海莫心绪难平。

    为了平复心绪,缓解这沉闷的气氛,他走到长桌前,点了一盏烛灯。

    火光亮起,照亮了屋内的光景,还有床榻上的半坐的人儿,她清透的眼神里,没有惊惶,没有不安,有的只是寒如冰霜的冷意。

    呼延海莫故作漫不经心,试探着问道:“所以你想怎么做?”

    彻底与他决裂?

    司露看着他,嗓音清冽,字字清晰。

    “呼延海莫,我说过,如果哪天你北戎的铁蹄踏入中原,我会毫不犹豫地拔刀自刎,以身殉国!”

    呼

    延海莫一步步走近她,唇线微微挑起,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你是想用自己,来胁迫我?”

    跳跃的烛火映入司露眸底,她眼神中,是一览无余的坚定。

    “我没有这个能耐,但是我绝不苟活。”

    她自己有几斤几两,她清楚得很,呼延海莫也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就放弃自己的野心,自己的鸿图霸业。

    灯火下,她高仰的脖颈明明纤盈羸弱地像是一株蒲草,却偏又那么坚毅果敢,刚折不屈。

    呼延海莫被激怒了,伸手掐了上去。

    “你若敢自戕,我就让整个中原为你陪葬!”

    突如其来力量让她的下颌被迫微微抬起,墨发如瀑,倾泻晃动。

    司露挽唇,清醒又笃定。

    “你不会,你既立志要做这天下共主,若是中原无民,你又如何做这天下共主?”

    她素来聪慧,不会被他轻易吓唬。

    呼延海莫被她这样子磨得没了脾气,松开了手,轻哼一声道:“牙尖嘴利。”

    眼下闹成这样,呼延海莫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无解。

    他知道她有坚定的立场,此番知道真相后,定会与他决裂,更不会与他苟同,他本以为这天不会这么快到来,没想到,却是百密一疏。

    眼下,他是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了。

    他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总之,收起你那不切实际的报国心,你眼下是我北戎的王后,就该与我站在同一立场。”

    司露冷笑,“痴心妄想。”

    呼延海莫不恼,将她揽在怀中,紧紧不放:“好,我是痴心妄想,但我告诉你,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对你放手的。”

    司露抬起眉眼,带着凌厉。

    “呼延海莫,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呼延海莫的眼神先是微微一顿,但仅仅只是一瞬,旋即又释然般笑道:“那你便来试试看,我倒想看看我的王后都有些什么手段。”

    他这是根本不将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放在眼中,觉得她的说法很可笑了。

    他揶揄着,眉眼含笑道:“对了,你的美人计我非常受用,大可多来几次,我消受得起。”

    司露骂他:“不知廉耻。”

    “我是不知廉耻,所以我的王后,我等着你来杀我。”

    呼延海莫低笑,临走前还不忘在她颊边吻上一口,故意刺激她似的。

    呼延海莫走后。

    毡帐内又恢复了寂阒,这一夜注定是无眠了,灯火下,司露目光沉静,心下筹谋。

    她自知是杀不了呼延海莫的。

    呼延海莫防备心重,上一回女王派人来,就被他一网打尽,不管她有没有临时换药,呼延海莫都不会上当,其后,那包西域毒药,也被他查抄出来,尽数销毁。

    而她方才之所以自曝,为的就是让呼延海莫以为她要杀他,从而放松其他方面的警惕。

    她要传信回中原

    ,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以呼延海莫的敏锐,若她要传信去中原,定会被他拦下,所以她必须想出办法,不让他察觉到。

    李景宴三月前在长安登基的事,她早已知晓,所以后来她也推测过,当日达尔丹城外那些死士,或许是李景宴派来的,也未可知。

    毕竟时间、样貌都对得上。

    这足以说明春熙春草已经平安回到长安,且将信物和信件都传给了李景宴。

    而李景宴也并未舍弃她,登上皇位后便开始想法子营救她。

    那她便有希望,将消息传到他手上去。

    安崎既能通敌叛国,未来谋反的可能性也就很大。

    她必须将这消息传到李景宴手中,让他做好防备,做出行动,将这苗头扼断,守护住大夏的海晏河清。

    *

    三日后,呼延海莫带着司露回到王庭。

    王庭内,一切如旧,但实际暗涌的风波早已生起。

    他表面上一切无常,依旧对司露很好,好似并不知她的任何心思,但回到王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密切盯牢了她的一举一动,若是她向外传信,务必先截下来,送到他这里过目。

    司露知道呼延海莫定会有所防备,这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过这并不会让她知难而退。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见招拆招就是了。

    *

    翌日清晨,副将巴鲁便来到了王殿,向呼延海莫禀报了,他手中是一封今早拦下来的信件。

    他将信恭敬呈给呼延海莫,说道:“可汗,这是可敦今天早上差人送出去的信。”

    呼延海莫接过来,拆开信封,细细观阅。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信不是向中原朝廷告密的,而是写给西域女王的。

    她与女王信件往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呼延海莫并不约束,他每次都是拆开看看内容,确保没有问题后,就让信使替她送往西域了。

    只要不牵涉国政,他并不干涉她与女王寻常的互相问候,促进情意。

    他既然说了,要学着尊重她的意志,那就不该干涉她的交友、通讯。

    思及此,又反复确认了信上内容只是问候后,呼延海莫照旧命人将信传了出去。

    *

    西域王宫。

    月色淡淡,流云飞卷。

    女王接到信,已是数日之后。

    只是看完信后,她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连夜召来了佛子,与她一起商议。

    佛子依旧是冷清孤寂的样子,一席素白袈裟下,面如冠玉,洁净不染尘埃,目光清冽似雪,唇瓣如净池莲花,皎皎好似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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