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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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赢舟面无表情地反问:“是吗?”

    “是的,但我说这话不是为了激怒你。而是希望你的眼里能装下更宏大的东西,了解这个世界运作的规律。”

    元问心这话说的很诚恳,看起来像是为赢舟着想。

    赢舟蹙起眉:“你好像我很讨厌的那个老师。他说我不够合群,不懂得和同学打好关系。还说以后出身社会,这些垃圾货色都会是我的人脉,我会后悔……真是有种明知不对劲,又不知道怎么反驳的恶心感。像咬了一口苹果,低头一看发现半截细白的虫子断在果肉里面。”

    “而且,说这么多,”赢舟微微扬起了下巴,一边嘴角上扬,眼神里带着嘲讽,“你之前的伤还没好吧?”

    元问心罕见地沉默了两秒。

    他深吸一口气,回答:“现在是诡异复苏早期,你的母亲未必会成为农场主。而且,现在异化的人只有你能看见,说明程度还很轻。进化源还没有和她彻底融合。也许还能挽救。

    “但赢舟,你要清楚一件事,如果她真的堕落成农场主。就算没有我,以后也同样会有人想解决她,你能保护她一辈子吗?你要为了她,让更多无辜的人死掉吗?这个数字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千上万。成千上万的尸体摆在你面前,你也能无动于衷吗?”

    赢舟回答:“我能。”

    氛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元问心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肩膀颤抖,从胸腔里发出了几声闷笑:“确实,你当然能,毕竟你可是……但你明明恨着她,不是吗?”

    这一次,赢舟没有回答。他垂下眼眸,神情疏离而淡漠。

    元问心:“目前有家位于深山的研究机构,在进行诡异复苏的专项研究,把你妈妈送到那也许还有救。有一种技术,可以尝试把人和祸害剥离。整体来说,类似于把你妈妈送进养老型的精神病院。但只有她能去,你不能去。这个选择你能接受吗?”

    “剥离?一定要送去研究机构吗?”

    赢舟想起了周明哲,以及那条从它身上逃跑的影子。

    他语气里的怀疑显而易见。

    元问心补充:“……你还不知道吧,在你住院的时候,周明哲死了。他死的时候,全身干涸,像只木乃伊。解剖后,他的身体没有一滴血。”

    “那安全性呢?”

    “如果她在里面非自然死亡,我愿意以死谢罪。”

    “怎么保证你的话可信?”

    “不会中断她和你的联系,你也可以自行评估。”

    赢舟:“不,我是说以死谢罪这种事。”

    元问心思考片刻,微笑着回答:“我觉得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你安心的。所以啊,赢舟,你要快点长大。”

    赢舟思考了许久。

    “好。”

    他收起影子,客厅的光线逐渐变得明亮。

    元问心这才意识到,刚才室内变黑,并不是因为太阳落山。

    赢舟的成长速度,远比他想象中可怕。

    他重生后,因为未卜先知而产生的傲慢,在这一刻变得格外可笑。

    事不宜迟,元问心当场就开始联系研究院。

    他甚至没有想好之后怎么和相关负责人解释,自己为什么知道内部电话,但无所谓。

    元问心的一举一动都没有瞒着赢舟。

    他当着赢舟的面,把事情转述,和研究院沟通,最后挂掉电话,道:“去接你妈妈吧。研究院的人说会安排飞机和……收容舱。”

    收容舱。用于关押部分没办法杀死的祸害。

    在上一世,也有进化源失控的异能者,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把自己送进去。

    赢舟说话的兴致不高,神情格外游离。

    他走下楼,麻木地跟着元问心坐上了车。

    从他家到许文玲工作的超市只有3公里,但不幸赶上了晚高峰。

    路上堵车。车厢里的两个乘客都没有说话。

    华灯初上,天色一点点变黑。

    “其实我理解你。”元问心的目光放空,脸上呈现出一种奇怪的、不属于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深切哀伤,“我甚至很嫉妒你。”

    嫉妒赢舟有这样的勇气和坚定。

    他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只是元问心做出了那个符合大众期待的选择。从数量上看,这很划算。

    元问心觉得自己应该问心无愧,但不知道为什么,午夜梦回,总是能想起一双湿漉漉的眼。这双眼睛成了他最深的梦魇。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逼问,无数次让他恨不得一死了之。

    那个变成怪物的,是他的女儿。

    *

    许文玲在收银台,从下午2点一直站到了晚上10点。马上就是下班时间,有些收银员急着回家,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事,干脆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示意排队的人到其他人那去。

    只要不遇上领导突击检查,倒也不会有人在意这些细节。

    许文玲又是最后一个下班的。

    她去工作间换好自己的衣服,打开手机,发现赢舟居然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什么时候下班?

    -今天下暴雨。我在超市外面接你。

    许文玲的心情充满了意外。

    她有些局促地站在镜子前,检查起自己的衣服,很普通的一套。还算得体。

    镜子里的女人苍老,疲惫。被生活折腾的看不出年轻时美丽的模样。

    许文玲走出超市,一眼就看见了撑着伞等她的赢舟。

    在这短暂的对视里,许文玲看见了……一株花。

    这株花只有一个花苞,滑稽地替代了原本脑袋的位置,脖子则变成了纤细的花梗。

    纤细易折,又倔强不屈。

    他会开花吗?开花之后呢?

    这个错觉只持续了一瞬,和她臆想过的许多幻觉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许文玲的眼眶泛红,鼻子也跟着发酸。

    她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赢舟比自己年轻时还要好看。

    他父亲就长得很好,当时有很多人追她,煤老板、服装厂厂长、大学生,可许文玲还是义无反顾地嫁给那个没钱又来路不明的男人。

    赢舟上前,把另一把伞递给了她。

    “小舟。”温度有些低,冷风一吹,许文玲吸了吸鼻子,撑开圆圆的伞,“怎么想起来接我了。把自己冻感冒了怎么办?”

    不是全然的爱,又不是完全不爱。

    这或许才是亲情最伤人的地方。

    赢舟在此时突然道:“妈妈。”

    “……嗯?”

    “我把李洋杀了。”赢舟用最平静的声音,陈述着最恐怖的话,“他的尸体在冰箱里。我缴了很多电费。没人报警的话,不会有人发现的。我找了辆车,可以跟我一起走吗?”

    这句话当然是假的,但赢舟就是想这么说。

    天幕在此时十分配合地划过一道闪电。

    几秒后,才有雷声轰鸣,大雨倾盆。

    许文玲的伞掉在了地上。

    雨淋在她身上,许文玲张大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她的唇张开又合上,表情里充满了茫然和慌乱。看起来像要哭了一样。

    或许她已经哭了。

    但最后,许文玲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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