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九月九日,大射礼日。天未...)(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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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是上场,以他的骑射功夫和士之风采,想要压过别人夺魁,希望还是很大的。

    然而,和龙武卫的人一样,金吾卫官兵亦是大失所望,甚至比他们还要沮丧,真真可谓是输人,又输了钱。

    在全部参与大射礼的几l十人当中,根本找不到裴萧元的身影。

    他真的没有来。

    今日场上这些获得资格能够参与大射之竞的,皆是来自各卫的年轻俊杰之士,他们头戴弁冠,身着礼衣,腰束饰金的蹀躞带,依射礼要求,列着整齐的队伍,戴扳指、护臂,一手持弓,一手挟着一箭,将另外待射的三支羽箭插在腰上,个个皆是英姿勃发,威武雄健。

    在一阵鼓声过后,大射开始。

    一番射,相当于个人风采展示,众人无不顺利过关。

    二番射,开始决出射艺高下。四箭过后,每个人的射筹各不相同,箭术高超之人,开始领先。

    三番射,乐工演奏诗经召南驺虞曲,在和缓而凝重的雅乐声中,每人依次也放出四箭,经监礼官判断,若合乎节拍,计入算筹。

    如此三番射,十二箭过后,场上的计筹官们得出名次,送到了司射官宁王的手里。宁王登上朱雀台,将结果先呈给皇帝预览。

    皇帝了一眼,点了点头。宁王接回,交给执事,执事当即转向正屏息等待的现场众人,高声宣布进入第二轮骑射的人。

    来自狼庭的阿史那王子、西蕃国贺都王子,以及呼声最高的兰泰,毫无意外,顺利进入骑射。

    除了这三人,剩下五位,也都是来自各卫的箭术最为精绝的儿郎,当中便有龙武卫大将军范思明的儿子范亦光。

    宁王随后宣布,一刻钟后,骑射竞赛开始。

    在满场发出的喝彩声中,承平、兰泰、贺都等人挟弓持箭,各自入场。骑马绕场一周后,显示荣耀过后,人在场中列成一排,遥遥向着皇帝行军中之礼。

    李诲再一次偷偷向离他不远的皇帝,见他面带微笑,命人传话,勉励人,随后,他的面色便转为庄严,喜怒不显,是帝王在这种场合下应当有的模样。

    然而李诲总有一种感觉,皇帝似乎半分也不曾受到今日这场大射礼的气氛感染,甚至,若是叫他大胆猜测,他总觉得,皇帝心不在焉。

    他又望向他的公主姑姑。她今日再次以盛装示人,金饰丽衣,非但没有夺走她的风采,反衬得她愈显乌发明眸,美丽无比。此刻她手持一柄团扇,坐在位上,目光越过了她面前的无数之人,正面带微笑地眺望着远处那一座布置在校场中央的麒麟台。

    骑射竞赛所用的箭靶和方才不同,架在这座高台的顶端,上方踞伏一只错金青铜麒麟,麒麟的口中,叼衔一只彩球,球以一根细比婴儿指的绳索缚住,悬在空中。

    谁能先将细索射断,取到麒麟口中掉落的彩球,谁便是今日大射礼的最后胜者,曰麒麟士。

    整个过程里,除了不允许使用刀剑和暗器,没有任何规则限制。

    骑士要在阻止对方成功射箭的同时,力争能让自己胜出。

    可想而知,接下来的场面将会是如何的精彩。

    麒麟台上,负责裁判的执旌官正在最后检查着靶子,以确保不出任何问题。

    那名参与竞射的人也骑马入场,等待竞赛开始。

    他们抽签决定分组,两两竞赛。

    随着他们现身,场上的气氛在顷刻间被带到一个热烈的高潮。

    然而姑姑此刻去,竟依然神态自若,与皇帝的凝重,形成鲜明对比。

    她是今日的当事人,她可以做到如此云淡风轻,好似置身事外,然而李诲却是坐立不安,在欢呼声中转目,望向台上的观者。

    到处都是人,各卫以旗帜为别,各占一块地方,将靶场围得水泄不通。

    李诲寻望片刻,再也忍耐不住,借更衣为由,离座起身,下到台,在人群里又到处找,终于,眼睛一亮,到青头,见他离开台,往校场北青龙河的方向奔去,跑得飞快,忙跟了上去。

    青头一口气奔到附近的青龙河畔,这才停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嚷:“郎君!你还在这里浴马!亏你沉得住气!方才韩大将军叫我告诉你,你再不去,卫下兄弟下月就要喝西北风了,大家都盼着你去呢!”

    在淙淙的水岸之上,放着一具卸下的马鞍。裴萧元正用一柄鬃毛刷,在为金乌骓梳理着毛发。

    金乌骓的四蹄淌在水中,享受着来自主人的伺候,舒服地半眯着马眼,一动不动。

    它的皮毛在阳光下油亮发光,好似披了一身上好的黑色绸缎,晶莹的水珠顺着马背滚落,漂亮极了。

    青头在他身后嚷,裴萧元恍若未闻,头也没回,继续打理着金乌骓。

    这时身后校场的方向,随风送来道道鼓声。

    青头知骑射就要开始,顿了顿脚,急急转身去了。

    李诲也望了下校场,又听到现场起了一阵欢呼声。

    他回过头,盯着前方那道背影,正犹豫不决,忽然听到他发话:“你不去观摩箭法,来这里作甚?”

    裴萧元并未回头,只如此说了一句。

    李诲只好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师傅,你去休息,我来吧……”

    “不用。我自己也是无事。”他道。

    李诲第一次跟他学骑射,就听他说过,坐骑于战士而言,极其重要,尤其在战场上,坐骑与同袍并无两样,关键时刻,它或能救人性命。所以他教导李诲,平日若是有空,不妨亲手浴马,而非交给马夫或是奚官。只有这样,才能和坐骑熟悉,并建立起相互信任的关系。

    李诲沉默了一下。

    “师傅……你真的不去吗?”

    天知道,他是有多希望师傅能做驸马都尉,成为自己的姑父。

    他近乎执拗地觉得,只有师傅,才是最配公主姑姑的驸马都尉。

    别人再好,在他这里,也是遗憾。

    “师傅你若现在去,还来得及……”

    李诲喃喃地道。

    然而这回,他没有回应了。为金乌骓梳理毛发完毕,将它牵上了岸,开始擦拭残留在它毛发上的水痕。

    李诲一咬牙,又冲口而出:“师傅,你当真不喜欢我公主姑姑吗?”

    他一顿,随即回头,了过来。

    “你回吧。今日剩的这几l人,都是骑射高手。难得有如此机会聚在一起,你若错过,未免可惜。”

    裴萧元对他微微一笑,说道。他的神色去依旧平稳,不见丝毫波动。

    李诲不敢再提了,然而又不甘心就这么走掉,垂头丧气地立在一旁。

    裴萧元也未再发话赶他走,只在仔细打理完金乌骓,装回马鞍后,回到水边,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起岸边的东西。

    这时,伴着身后校场上空再次响起的一阵欢呼之声,只见青头再次急火火地现身,朝着这里奔来。

    “郎君!郎君!”他嚷。

    “第一番结束了!剩四个人!阿史那王子骑术绝佳,方才在场上大出风头!他将对手踢下马,率先发箭中靶,赢了!”

    “兰泰、贺都、范亦光亦各自赢下对手,他们四个争第二番!”

    “签也抽好了,阿史那王子对兰泰,贺都王子对范亦光!”

    青头汇报最战果完毕,喘了一会儿气,见主人依旧不为所动,只立在岸边,凝神望着远处的方向,也不知他在甚。

    他悻悻然,又顿了下脚,这才见一旁的李诲,因急着再去观战况,也顾不上说别的,朝李诲见了一礼,掉头又跑了回去。

    青头去后,很快,应是一轮的骑射之战开始了。两边同时竞赛,场上的喝彩和助威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声浪一阵压过一阵,惊得河畔树林里的鸟雀也飞了出来,纷纷逃离。

    李诲在一旁默默陪着自己师傅,一动不动。

    再片刻后,伴着场上再次发出的阵阵高呼之声,青头也又一次地狂奔而来。

    “郎君!郎君!”

    他发着嘶声力竭的吼声,一边跑,一边冲着这边挥手。

    “第二番也结束了!你猜怎样了——”

    他冲向裴萧元,没收住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人更是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跑得发痛的肚子,咳嗽了起来。

    “到底怎样?各自都是谁赢?”

    李诲忙跟过去,伸手替他拍背,发声追问。

    青头张着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总算匀回来了一口气。

    “是……是贺都王子打败了范家儿郎!阿史那王子也勇猛无敌,把兰泰击倒了!”

    青头说完,又咳嗽了起来。

    也就是说,最后一番那个万众瞩目的麒麟之士,将在阿史那王子和贺都王子之间决出了。

    这个结果,实话说,李诲是相当惊讶的。

    从此前的种种迹象来,圣人显然更属意兰泰。在这个前提下,无论如何,兰泰都不该这么早就出局。

    至于是靠兰泰自己的本事,还是别的什么“运气”因素,这便是不可说了。

    这个道理,人人心知肚明,所以才有那么多人好兰泰,在他身上押注。

    与其说是相信兰泰,倒不如说,是在揣度上意。

    李诲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望向裴萧元,发现他和方才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他回过头,目光凝重,投向校场的方向,人一动不动,仿佛在费神思量着什么。

    慢慢地,他的眉头皱了起来,面上显出一缕浓重的惊疑之色。

    “师傅?”

    李诲轻轻叫了他一声。

    他的眼一眨不眨,若正在凝神细辨来自校场的由各种杂音混出来的声浪。

    李诲不敢再出声,又归于沉默。

    这时,那边又传来咚咚的击鼓之声。

    “开……开始了!”

    青头挣扎着,自地上爬了起来。

    “郎君,你若再不去,万一被那西蕃王子赢了,叶小娘子……”

    他一顿。

    “公主她往后就要吃苦了!”

    他气得大嚎一声,红了眼,丢下主人,又朝着校场奔去。

    鼓声止,全场的杂声也慢慢地停歇,最后,归于彻底的寂静。

    便仿佛整一座苍山,天地之间,此刻竟是空无一人。

    然而李诲知道,是因在距此不远之外的那个校场里,万众皆屏气敛息,在等待最后一场骑射竞争开始而已。

    “师傅!”

    他的心中涌出一阵焦惶之感,再也忍不住,又出声呼唤。

    就在此时,裴萧元已是倏然转面,朝着金乌骓打了声唿哨。

    坐骑扬蹄奔来,他迎上去,连马镫都未踩,径直便飞身上了马背,紧跟着,调转马头,纵马朝着校场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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