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珠秦棉布 三更合一,霸王票加更。……(2/2)
只是诸越较为闭塞,李牧虽确定了基本的策略,对其了解并不深。
既然了解不深,李牧自然认为未知就是危险。
“即便不危险,你来这里又有何意?”李牧道,“你不是在指导种田吗?怎么变成经商了?”
朱襄道:“越地也有很多地。”
李牧瞥着朱襄不说话。
朱襄举着双手投降道:“好吧,我只是顺势而为。我在指导吴郡耕种的时候,见到了许多从东瓯国而来的人。这里文化与吴郡类似,特别是士人,很向往中原文明,想重归越国还是诸侯的时代。”
李牧抱着手臂道:“你难道想试试游说东瓯王,让东瓯归秦?”
朱襄道:“倒不是说归秦,只是与秦建立友好关系,让他们知道秦的强大,顺便帮他们指导种田。”
李牧无奈极了:“你跑去帮敌人种田?”
朱襄道:“只有耕种才能让他们定居,定居后就会建造城池,这样他们的军队才会集中在城池附近。若是他们继续以渔猎为主,秦军南下的时候,恐怕会付出很大代价。”
朱襄顿了顿,叹了口气后,又道:“平民不定居,就没有机会和外面的人交流,也就不知道在秦国会是什么生活。如果他们变成了如中原那样被束缚在地上的农人,秦国就能像攻打中原一样,攻下一分土地,就消化一分土地。或许……或许双方伤亡都会少一些。”
若越人还在渔猎,那么他们面对与自己习俗完全不同的秦人,只会遁入山林之中,一直以兵卒的身份与秦人周旋。
但有了资产,他们就会投鼠忌器,说不定秦军来了,他们就投降了。
听了朱襄的话之后,李牧在脑海里自动将越人替换成胡人。
好吧,确实如朱襄所说,如果胡人定居在城池中,他早就把胡人灭了。胡人不一定很强,就是太能跑。
“你……”李牧想了许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不说,他又觉得心里闷得慌。
朱襄笑道:“不过看到这么好的地不种,我也确实难受。”
李牧扶额。
朱襄摊手:“你知道的,这就是我的本性。”
东瓯国的核心地带,就是后世浙江一代。
这里可是传统的鱼米之乡,甚至在石器文明的时候也发掘出了规模相当可观的城池。
你们越国当年也是被列为春秋五霸的候选人之一啊,现在变成渔猎为生的蛮夷,你们高兴吗?
反正朱襄认为后世的浙江人会竖起中指。
你们好歹倒退个几百年,变回越国啊,怎么变成部落制了?
东瓯和闽越继承了越国的文明,也自诩是越国正统后人,是周的诸侯国,与战国七雄并无差别。
所以朱襄才认为,自己或许来这里走一趟,会有意外惊喜。
他真的不认为自己有危险。
东瓯现在和秦军做生意,打得火热。听李牧说,自封的东瓯王甚至认为自己已经和秦国结盟了。
即便他只是一个秦国的“官商”,东瓯王都会宽厚地对待他。
如果自己把头巾一掀,说自己是朱襄,东瓯王估计会跪着请他坐上座。
朱襄很了解这个时代的人对大贤的态度。特别是这种曾经是诸侯,现在沦落到“蛮夷”的越人,他们会对大贤更加毕恭毕敬,生怕中原文明小瞧。
当年秦国也是这样战战兢兢。
不过猜测东瓯国会厚待自己,朱襄不是从秦国的经历了解,而是从前世的经历推测。
他出国去指导种田的时候,国外的官员对待“华国专家”的态度就是这样。
听老教授说,华国曾经对待外来的专家也是这样。
朱襄一路南下,看到浙江这么好的地,他们除了种了一些稀稀拉拉的桑树和稻米,居然就让其荒着。他真的拳头都硬了。
去打个屁的鱼,狩个屁的猎,去种地啊!
闽越多山,他们没办法,你们东瓯不一样!东瓯沿海可是平原啊!
反正不会有危险,暴露身份也就是对方国君谦卑地跪在自己脚下叫自己一声“朱襄公”,朱襄当然要抓紧机会让他们种一波田。
如果他们田种得够多,李牧养兵也会养得更容易。
东瓯的粮就是李牧的粮。
朱襄说完自己的打算后,李牧扶额的手就放不下来。
他苦笑道:“我和你一同南下时,王翦猜测我是不是有什么大动作,我说没有。现在他问起来,你说我该回答有还是没有?”
朱襄拍着李牧的肩膀道:“我只是帮东瓯国种个田,再与他们商量一下,用棉布换他们的丝绸东珠和粮食,这算什么大动作?”
东瓯一直在朱襄“贸易战”的计划本上。
待纺织工坊建立好之后,他们就要诱惑楚国种棉。待楚国能提供大批棉花之后,纺织机就会全力开动起来。
如今的布就是硬通货,是所有国家通行的货币。棉布质量比起麻布来更胜一筹,价值更高。
这个时候的人没有经济学概念,他们不会知道何为货币超值发行导致通货膨胀。所以秦国可以用棉布去收割敌国的物资。
东瓯很惨,秦国置吴郡后,它离秦国太近。朱襄要用棉布购买物资,首先就瞅准了东瓯。
南边的物产对中原人而言都是稀罕物,收割了东瓯,李牧的船就能垄断南方特产,收割中原贵族钱袋子里的钱和粮仓里的粮食。
还好这个贸易战并不算太血腥。因为棉布能做衣服,不像钱币,不能吃不能穿。
朱襄只要再把当地种地技术革新一下,对庶民的影响不会特别大。
不过朱襄逛了一圈东瓯国,叹了口气。
他想太多。
东瓯国哪有什么庶民。这里还是彻彻底底的奴隶制国家。或许他将来在这里运来再多的布,让地里产出再多的粮食,该饿死的人还是饿死。
幸亏南方难以冻死人。
朱襄在东瓯国这座较为繁华的城池转悠了一圈之后,心中对“坑害”东瓯国的迷惘就消失了。
好歹搞点封建制度。朱襄背着手,看向奴隶主华贵的马车,深深叹了口气。
奴隶主的马鞭高高扬起,拉车的不是马,而是面容麻木的奴隶。
而这些奴隶身穿较为合身的衣服,又比跪在地上的“平民”看着要好很多。
整个市场看上去欣欣向荣,但奴隶主到来之后,他想要什么就拿什么,谁也不敢阻拦。
不过对方倒也识相,只瞅着本地人的摊位拿东西。
身穿他国服饰的商人虽然跪在地上,但抬着头冷眼看着一切,眼中有不屑。
即便是商人,也看不惯这些奴隶主的野蛮行径。
在七国的都城,哪怕是王公贵族来到市场,买东西也会给钱呢。
朱襄回到暂住的客栈时,李牧告诉他,东瓯王有请。
那位根茂,居然是直属东瓯王的“王商”。
“难怪了,他能直接做东珠的生意。”朱襄道,“李牧,你说我是以朱襄的身份去见他,还是以吕不韦属下的身份去见他?”
李牧嘴角微抽:“你给我省点心。”
朱襄大笑。
第二日,朱襄换了一身打扮,坐上马车,前往东瓯王的王城。
而王翦正在王城门口迎接他。
东瓯王站在王翦身旁,手足无措。
王翦黑着脸抱拳:“长平君,请你注意安全。若你出什么事,末将如何向君上交代?”
朱襄转头对李牧道:“看,不是我不给你省心,是王翦暴露了我。”
李牧:“呵呵。”
是他特意让王翦来的。
东瓯王看着头上包着布的朱襄,结结巴巴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他对朱襄沉沉一拜,大声用带着口音的雅言道:“寡人、寡人拜见朱襄公!”
他这个没有被周王承认的东瓯王,若说地位,勉强和秦国有实地的封君等同。
朱襄与东瓯王回礼,苦笑道:“我不是故意戏耍,只是不想暴露身份。唉,你这里的地都荒着,我看着难受。”
东瓯王直起身体,表情惊愕无比。
朱襄拱手:“若不嫌弃,可听我一言,将农桑一事暂且交给我?”
东瓯王:“……”
东瓯王身后的众人:“……”
朱襄道:“我真的不忍心你们将能产出粮食的地荒着啊。”
李牧肩膀轻轻一颤,努力忍住。
王翦欲言又止,给了他家将军一个无法言喻的眼神,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东瓯王再次结巴:“你、朱襄公你扮作商人来见寡人,就是因为这个?”
朱襄语重心长道:“越国曾经是周朝最强大的诸侯国之一,文明繁盛,连中原也多有耳闻。我今日观摩,越国居然连地都荒了,实在是唏嘘。如有冒犯,请东瓯君见谅。”
朱襄没有称呼对方为东瓯王。东瓯王自己封的王,朱襄这个秦国的长平君不能认。
他称呼对方为东瓯君,已经算是很给对方面子,将对方看作是法理上掌控这一片地区的真正君主。
这就像是当年楚王自己称王,其他国家的史书提起楚王也是提那个让楚王很耻辱的低等爵位。
东瓯王确实是越王后裔,知道中原的惯例,对朱襄的称呼没有意见。
听了朱襄要指导东瓯种地的话之后,他不敢答应也不敢不答应。
朱襄给他的压迫力,比李牧这个有名的杀将大得多。
对李牧,他不服就干,两军对垒打一场就是了。
但对朱襄,他生怕自己一句话没说好,传到中原后,那些人说越国果然已经灭亡,越王的后裔全部变成了真正的蛮夷,连礼义廉耻都不懂,居然慢待举世大贤。
连他这偏安南方的土大王都听说过,赵王因为慢待朱襄公差点亡国。东瓯国比赵国差远了。
东瓯王现在脑袋很疼。
为什么这位举世大贤会扮作商人来见他?难道真的是因为东瓯国的地荒了?
这合理吗?!
东瓯王恭恭敬敬将朱襄请上华贵的马车后,自己坐在马车中惴惴不安,对身边重臣抱怨。
他身边的重臣却激动道:“为何不能?这才是朱襄公!”
东瓯王:“?”
刚才一言不发的重臣,现在声音都在颤抖:“中原都传,朱襄公为天下人种地。朱襄公指导耕种的土地,粮食增产一倍有余,活人无数!朱襄公不是说了吗?在他眼中,我们东瓯就是曾经的越国,朱襄公视越人为天下人之一,不忍越国田地荒芜,这才来越国啊!”
东瓯王:“啊这……但为何朱襄公要偷偷来?”
重臣捶胸顿足:“这更显得朱襄公高风亮节!他本想偷偷来拜见大王,然后隐藏身份为大王出谋划策!他毕竟是长平君,怎么好为他国效力?可惜秦人不肯,非要揭穿,唉。”
东瓯王更迷茫了:“秦人不肯?秦人看着不像要劝阻朱襄公。”
重臣道:“那是因为朱襄公在秦国将军要带走他的时候,直言要帮越国种地!朱襄公毕竟是长平君,地位比秦国将军高。现在秦王远在咸阳,朱襄公有权力自己决定自己的行为。唉,但这样做,他就是和秦国将军起了间隙。”
重臣抹了一把眼泪:“怪不得赵王会想杀害朱襄公。朱襄公不是为了一国一王,他是真的心怀天下。”
东瓯王:“……”怎么又说起赵王了?
他很想挠挠头,手摸到发髻后讪讪放了下来。
为了见朱襄公,他特意穿戴好了越国传统的衣冠。发髻扎太紧,头皮痒。好像把衣服撒开,把头发披下。
“所以,朱襄公真的是来种田?”东瓯王喃喃道,“为此还和秦国将军起了间隙?”
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另一驾马车上,朱襄对王翦道:“别板着脸,笑一笑?”
王翦:“呵呵。”
朱襄:“……”完蛋,暂时哄不好了。
朱襄向李牧投去求助的视线。
李牧把脸撇到一边,装作没看见。
朱襄搓了搓手:“王翦,真的不危险。你看,他知道我的身份后那毕恭毕敬的模样……”
王翦板着脸道:“即便有一成的可能遭遇险境,你就不该来。”
“一成的险境也太高了。”朱襄道,“我遇到危险的机会连万分之一都没有。来之前,我已经打探过东瓯王和他身边众臣的性情。”
王翦见完全说不通,只好道:“李将军,你也说说他!”
李牧把脸侧过来,叹气道:“他这次南下时带着一车棉布,让同行人扮作商队时,就已经存了这样的心思。你以为他是一时兴起吗?只要他决定做什么,谁能阻拦?秦王也不能。”
王翦深呼吸,瞪着朱襄道:“真的?”
朱襄很想吹一声口哨。
是的,全是真的。他这次南下,就存了来东瓯国看看的心思。
东瓯国是贸易战最重要的一环,他怎么能不亲自来?至于悄悄来,是怕雪和政儿担心。
哄得李牧随行,也是已经计划好的事。
朱襄知道,只要自己有充足的理由,李牧就会暂时放下公务与他一同南下。有李牧亲自领着亲兵充当护卫,王翦的船队也在东瓯国的岸边靠着,东瓯王就算脑袋被泥土糊住了,也不敢对他动手。
虽然他计划得很好,但若直言相告,李牧和王翦都不会同意。
若他们向雪和政儿告状,自己还真不好做。
“咳,放心,我从来不做冒险的事。”朱襄保证,“你看,结果是不是如我所料?”
王翦双手扶额,低头呻|吟:“李牧,和朱襄成为友人,就得经常遇到这种事吗?”
李牧拍了拍副将的肩膀:“习惯就好。待回去就向君上写信,让君上训斥他。还有荀子、蔡泽、太子、蔺礼、雪姬和政儿,都得告知。”
王翦咬牙切齿:“好!”
朱襄:“……”你就这么想看我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