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01章 太子(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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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声音隔帘而来,无悲无喜。

    赵嫣被流萤耳提面命了一个早上,早打好腹稿,对答道:“承父皇洪福,儿臣之疾已暂无性命之忧。只是太医说儿臣久病,身子尚有些虚弱,需将养些时日。”

    她来前准备周全,又刻意压低了嗓音,将阿兄“病弱”之姿演绎到底。

    就算父皇手眼通天,真怀疑起东宫,也不忍过分刁难一个病患。

    谁料皇帝眼也未抬,客气得像是对待陌生人:“既是好转了,耽搁的学业也要捡拾起。有时间,继续于崇文殿听学。”

    赵嫣不露声色:“是。”

    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帘后一身道袍的尊贵男人虽为生父,赵嫣对他的认知却并不多。只知他是庶子上位,刚登基那几年也曾励精图治,后来迷上求仙问道,宠信甄妃,与一心礼佛的嫡母皇太后背道而驰,生了嫌隙。

    太后落败,迁居华阳行宫,从此不复相见。

    一同带去行宫的,还有当年年仅九岁的小公主赵嫣。

    六年多过去,太子猝然身死。叛军兵临城下,雍王党虎视眈眈,为了稳住局势,陷入绝境的魏皇后终于想到被“放逐”行宫的小女儿。

    一道密旨召回,赵嫣被迫扮起了迎风咯血的东宫太子……

    思绪飘忽,赵嫣跪得膝盖发麻,索性垂眸,数着地砖上的烛影分神。

    刚数到第六十一盏,便听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太监气喘吁吁而来,于殿外扑通一跪,抖着嗓子欣喜道:“恭贺陛下!瑞雪忽至,天佑大玄呐!”

    漫天黄纱鼓动,空气中裹挟着一丝冰雪的冷。

    神像般静默的皇帝总算活过来,抚掌喝道:“好,此乃天降吉兆!蜀川之乱必有转机,速请神光真人和肃王前来!”

    肃王……

    听到这个名字,赵嫣下意识浑身一凛,入东宫那夜,母后哑忍的叮嘱犹在耳畔。

    权倾朝野,狼子野心,肃王闻人蔺将是她要面对的、最危险的对手。

    第一次露面,就要撞上这尊煞神吗。

    她悄悄捏紧了手指,冷不防见帘后的皇帝起身道:“你且退下。”

    这句话,显然是对太子说的。

    赵嫣还未回过神来:提心吊胆了半日,这就放她走了?

    朝中对东宫颇具流言,父皇却连正眼都没给“儿子”一个,是否太草率了?

    虽有疑惑,但赵嫣并不敢耽搁,忙行礼告退。

    出了大殿,墨染的天空果然飘下几点碎雪。

    廊下,太监领着黄冠羽扇的老道士大步而来,想必就是那劳什子“神光真人”。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低吟李义山的诗,赵嫣扯了扯唇角,垂眸盖住眼底的嘲意。

    流萤还在太极门下候着,单薄的宫裙迎着风雪飘动,瞧着都冷。

    “殿下。”

    她迎了过来,面上一贯沉稳,紧绷的声线却出卖了她的担忧,“皇上问了什么?”

    赵嫣“唔”了声,言简意赅道:“问太子身体好了不曾,好了就去崇文殿听学。”

    “没了?”

    “没了。”

    于是流萤也陷入了疑惑中,这关过得比想象中轻松太多。

    朝局波诡云谲,党羽众多。

    雍王麾下的爪牙,赵嫣方才已经见识过了,至于肃王……

    万幸没碰上面。

    “闻人蔺。”

    赵嫣仔细品味着这个名字,试图找出些许记忆。

    无奈她自幼被放逐出宫,跟在行宫礼佛的太后娘娘身边长大,对朝中近况并不十分了解。

    拥兵自重的武将,想来是穷凶极恶之徒,且闻军营中人因常年佩戴头盔,捂闷不透气,大多脱发严重……

    赵嫣思绪歪了,脑中不可抑止地浮现出一个凶神恶煞、头发稀疏的粗鄙武夫,不由恶心得打了个哆嗦。

    风一吹,天像是漏了个窟窿似的,雪越下越大,眼前密密麻麻一片白。

    离东宫还有一段距离,雪天路滑,无法乘坐步辇,赵嫣还扮演着弱不禁风的太子,只得先寻个僻静之所避雪。

    这雪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住,流萤蹙眉道:“奴婢去取油伞和斗篷来,还请殿下在此稍候,万不可走远。”

    赵嫣知晓流萤行事谨慎,不放心让别的侍从进出太子寝殿,取用贴身衣物这等事必亲力亲为。

    她摆摆手示意,又道:“等等。”

    流萤停住脚步,转身听候命令。

    赵嫣伸手捻了捻流萤的衣料子,“别忘了给你自己披件斗篷,穿太少了。”

    流萤愣了一愣,而后飞快低头福了一礼:“谢殿下。”

    回廊虽避雪,却并不挡风。

    赵嫣拢掌呵了口白气,若没记错,长廊尽头是一座与东宫毗邻的暖阁,可供人休憩。

    那处离等候流萤的地方不过十余丈远,赵嫣便让随行的内侍于廊下等候,自己登上台阶,朝暖阁中行去。

    推开门,炭盆的暖意夹杂着淡雅的沉香味扑面而来,恍然如春。

    抬眼望去,只见阁中竹帘随风而动,可见一道挺拔的身影临栏倚坐,一手扶额一手执卷,正看得专注。

    未料有人捷足先登,赵嫣有些意外。

    转念一想,自己眼下是东宫储君,万没有在旁人面前露怯的理,便直了直腰,悄声迈进暖室中。

    碎雪隔帘飘落,融入池水中。

    靠在椅中的男子很年轻,约莫二十出头,着朱红朝服,配玉钩带,墨发半披半束,交叠双腿随性而坐,修长如玉的指节间或划开书页,发出细微的摩挲声。

    从赵嫣的视角看去,只见他双眸微阖,垂下的睫毛长且密,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翳,长眉如剑,唇淡而薄,侧颜看上去安静温良。

    其身侧搁着一柄钓竿,鱼线垂直没入浮冰碎雪的池中,不见半点波澜。

    赵嫣不自觉放轻脚步,微微侧首,暗中窥察。

    能自由进出皇宫,且有闲情逸致雪天垂钓的,多半是某位宗室皇族。

    可大玄爵位层层分封世袭,尾大不掉,能出入宫中的亲王、世子没有一百也有九十,赵嫣实在想不起来宗亲中何时出了个仙人般风雅英俊的男子。

    男子冷白的食指上套了一枚古朴的玄色指环,雕纹奇怪,像是……某种猛禽?

    赵嫣不自觉挑开竹帘边角,试图瞧得更真切些,冷不防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眸。

    “太子可看够了?”

    美人不知何时抬眼,正勾着笑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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