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玄黄(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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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颉噎了一下,定定看了明华裳一眼。

    公侯小姐他见过很多,美丽的、平凡的、才华横溢的、不学无术的、虚荣的、骄纵的,每个性情都不一样,但她们有一点相同,那就是眼高于顶。

    这些贵族小姐生来就没为生存发愁过,不识得人间疾苦,自然视金钱如粪土。她们从没有挣钱养家的概念,反倒对维护家族利益、助力夫家前程更上心,哪怕所谓的家族利益,其实并不是她们的利益。

    所以韩颉的话重心放在后半截,对贩夫走卒可用财帛诱之,但对公府千金显然不行。他听闻这位明娘子尚未订婚,韩颉真正为她准备的诱饵,其实是婚事。

    她若真能提供有用的情报,让女皇开恩,找名目给她发一道赐婚圣旨,再容易不过。

    但饵还没下,鱼就已经咬上直钩了。她如此主动,再结合明家曾是章怀太子亲信,不得不让韩颉多想——她会不会故意答应,借机混入天子亲卫,来为他们家窃取内幕消息?

    这样看来,这位明二娘子,远不是传闻中不思进取、不争不抢之人。

    韩颉慢悠悠开口:“韩某还没有说完,小娘子这就想好了?”

    “想好了!”明华裳道,“哪怕是给掌柜打算盘的账房,年老后还会被解雇呢,天底下有多少不遣散、不辞退还供养终生的职位?恐怕唯有朝廷命官了。可惜我是女子,无法登科入仕,能有玄枭卫这样的机会,当然要抓住了。”

    明华裳只是懒得动脑子,但她不是没脑子。玄枭卫突然把她从大街上带走,还让她见到了直属首领,莫非真是和她商量的?她根本没得选,不如自己态度好点,争取个好待遇。

    她确实在愁人手和生计的问题,如果她能加入玄枭卫,那将来立女户、买地契根本不值一提。她现在都不知道杀她的人是谁,可见背后那人枝繁叶茂。仅凭她一个人,斗不过有权有势的贵族,她只能借助一个更庞大、更有权势的怪兽。

    玄枭,黑色的枭鸟。古时枭是战神、死亡的象征,所以这个名字又意为——暗夜里的杀手。

    玄枭卫的存在当然不光彩,甚至说不道义,但确实能解决她的燃眉之急,她既然反抗不了,那就从了吧。

    韩颉似乎有些意外,似笑非笑问:“小娘子,你这话说的,女子本来就有人供养终身,何况是你这样父兄宠爱、容貌美丽的小娇娘。等你日后嫁人,夫家还能短了你胭脂水粉的钱?你没必要为了几个铜子,就选玄枭卫。”

    明华裳笑着摇摇头,是啊,女子出嫁前有父亲养,出嫁后有丈夫养,夫死后有儿子养,在男人看来,确实是“清闲命”。

    不在同一个立场上,许多事根本无法感同身受,明华裳没有和韩颉多说,只是淡淡道:“手心朝上和人要钱,花起来总不如自己挣畅快。父母终究要先一步离开,而丈夫十之八九都会变心,唯有国家不会变,说养一辈子,就肯定养我一辈子。”

    明华裳这人没什么大志向,她无意于建功立业,能安安稳稳过完这辈子就够了。等日后脱离镇国公府,她的衣食住行肯定要下跌好几档,但富有富的过法,穷有穷的过法,她看重的是稳定,能每个月按时领钱回来就好。

    父亲、兄长是注定要倒的靠山,而夫婿充满了不确定性,挣他几个饭钱,不止要处理婆家关系,说不定还要帮他生孩子。相比之下,朝廷是一个多么稳定、可靠、讲信誉的冤大头……啊不是,报效对象啊。

    韩颉诧异地看着她,良久后轻轻啧了一声,说:“明小娘子,我不知道你为何对钱财如此执着……但你若觉得进了玄枭卫就能高枕无忧,混吃等死,那恐怕太低估玄枭卫了。”

    好极了,韩颉刚刚还担心明华裳想混入玄枭卫当双面间谍,现在他尽可打消这个念头了。

    反而要担心她是不是想混进来骗钱。

    事关自己一辈子幸福,明华裳立刻露出一脸虔诚,虚心问:“那韩将军需要我做什么?”

    “这得看你能做什么。”韩颉说,“玄枭卫中有天、地、玄、黄四个等级,唯有达到地级,才能领终身俸禄。恐怕要让小娘子失望了。”

    明华裳轻轻“啊”了一声,显然也认识到朝廷的钱没那么好挣,这口饭没那么好吃。她很快打起精神,说:“不失望,那怎么样可以达到地级?”

    韩颉轻轻笑了声,这位小娘子还真是敢想。韩颉也不怕她泄露出去,如实说道:“天地玄黄只是大概的级别,仅代表在玄枭卫中的权限,每一级中还有许多职位划分,整个玄枭卫远不只四级。其中天字级是女皇的亲信,没有上官,有任何事直接向女皇禀报;地字级是精英,不止要搜集情报,还要独立外出执行任务;玄字级负责打听消息、传递情报;黄字级更第低一层,没有上司对接,搜集所有可能有用的消息,从米价到街上发生的事,不论巨细,全部写好了上交。”

    明华裳明白了,她突然想起许多年前一桩趣事。

    那时女皇刚刚夺权,臣子不愿意让一个女人压在头上,外州诸王更是蠢蠢欲动。有一天清早,宫门外忽然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上朝的臣子好奇,路过时瞟了一眼,结果竟然是一群盗贼排队开锁。

    一个古怪的四色铜匦上挂着锁,京城最厉害的盗贼挨个尝试,结果没一个贼能打开。

    随后女皇宣布,这个铜匦是为了广开言路,上面有四个口子,其中涂青色的是延恩匦,用于养民劝农;朱色的是招谏匦,用于评判朝政;白色的是伸冤匦,用于申诉冤屈;黑色的是通玄匦,用于建言献策。无论贫富贵贱,任何人对朝廷有什么意见,都可以写在纸上,递入铜匦中。每日傍晚女皇会命亲信太监去取信匣,里面的纸片女皇

    都会亲自看。

    那把锁是不是真的如此玄妙无人得知,但女皇无疑给天下传递了信号,这个铜匦只有她能打开,换言之,你永远不知道别人在纸上写了什么。

    历朝历代上达天听最难,有了铜匦后,任何人都有机会直接接触女皇,女皇由此可以知道民声民情,不用受臣子、宦官蒙骗。

    但铜匦更重要的还是被用来陷害告密。

    毕竟百姓识字的能有几个,大多数都是官员悄悄往铜匦里塞政敌的告密信,女皇也乐于让群臣对立,这样,她这个女皇帝才坐得稳。

    后面暗无天日的酷吏统治,层出不穷的谋反风波,都由此而生。没几年酷吏壮大到无法控制,臣子敢怒不敢言,酷吏猖狂到每日投飞镖,射中谁就说谁谋反。

    最后他们甚至敢诬告魏王、太平公主谋反。这可踢到了铁板,武家人和太平公主一起进宫里哭诉,那时女皇已坐稳皇位,再纵容酷吏妄为下去,就要影响女皇的名声了,所以女皇及时醒悟,杀了酷吏,长达十年的酷吏阴云这才终结。

    一大批酷吏被清算,铜匦自然也慢慢没落。明华裳以为铜匦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没想到,它只是从一个看得见的实物,化作了看不见的情报网。

    玄、黄两级玄枭卫,干的不就是铜匦的活吗?只不过玄字级听起来高贵一点,主要监视勋贵和官宦,但实质没有区别。

    明华裳没来由生出种直觉,这种感觉刚刚才救了她一命。明华裳莫名觉得,她若想好好地、不受打扰地活下去,就不能做一个告密的黄字级或玄字级。

    玄枭卫主动找上门,让她帮忙监视勋贵,那她怎么知道,她身后是不是有其他人监视她呢?

    无论出于安全还是长远打算,她都必须拿到地字级。需要外出执行任务,危险性自然翻倍上升,但只有这样才能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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