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发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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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

    顾修义拍拍他的腰,扯出一个笑:“没事。”

    周围还留有零星没走干净的客人,顾昌云一席话让众人纷纷侧目,也戳中了顾俢礼的痛点。

    他收起趴伏在轮椅前低声下气的姿势,缓缓挺直脊背:“爷爷你这话说得真没良心。”

    众人眼睁睁看着顾修礼神情一寸寸变得冷漠:

    “逼死原配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大堂内赫然响起连声倒吸。

    顾昌云双眼蓦地睁开老大,两颗浑浊的眼珠像要掉出来一般,不敢相信这个向来低眉顺眼的孙子敢这么对他说话:“你……你!……”

    “小礼!”方兰跌跌撞撞上前拉他的胳膊:“你说什么呢快住嘴!”

    “让他说。”

    顾修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沙发上起身了,大堂的水晶吊灯折射下片片光斑映在他脸上,昭昭晃晃探照着眼底深埋的寒冰。

    他牵着纪阮面无表情,手背上却青筋暴露,是克制到极点却不舍得使劲的产物,好像纪阮就是牵引他的游丝一线,因为有纪阮在,他才能以冷静理智的模样静立原地。

    “看,谁都不待见你。”顾俢礼冲老爷子轻笑一声:“我妈身份是不太好,可我们没有逼死姜灵,姜灵不爱我爸,爸也不爱她,商业联姻能有什么感情?她想要的只是离婚远走高飞而已啊。”

    “是你不要她走,是你怕闹大了面子挂不住就这么硬生生把她在精神病院关到死的!”

    “怎么现在又赖到我们身上?”

    “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这么多年都见不得光,姜灵会活得好好的说不定早就二婚了,顾修义也就不会这么恨我……”

    他咬牙切齿:“明明我们只是想在顾家有立足之地而已,如果不是你,顾修义的妈妈就不会死,我和我妈妈也不用活得这么辛苦,这一切明明都怪你!”

    顾昌云早就丧失自理能力,此刻瘫在轮椅上像一堆腐烂的肉,他胸膛剧烈起伏,脸上因为急怒缺氧而变得青紫,脖颈梗得通红青筋毕露。

    “你……住、嗬嗬……住口!”

    “怎么?恶事都做尽了还怕人说吗?”

    顾昌云强撑起身体,枯瘦的手攥住顾俢礼的衣襟,用尽最后的力气:“……我没有你这个孙子,你、你永远别想得到顾家一分……一分……呃!”

    他忽然惊恐地瞪大双眼,捂住胸口,五官因为极度痛苦而扭曲,老树皮一样苍老黝黑的脸皮不断颤抖。

    纪阮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站在边上,只看到顾昌云全身突然痉挛抽搐,像电影里丧尸变异般扭曲着,然后哇地一声将一口鲜血喷溅到顾俢礼脸上。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渐渐从轮椅上往下滑,仿佛全身骨头都融化了似的毫无支撑,嘴里还在不断呕出鲜血。

    所有变故都发生在短短一瞬,纪阮瞳孔紧缩向后踉跄,下一秒被人捂住眼睛。

    同时四周传来惊恐的尖叫。

    顾修义将他紧紧拥进怀里反手摘掉他的体外机,喧杂的世界骤然远去变得模糊不清,只有顾修义平稳的呼吸在左耳边清晰地起伏。

    “不看啊宝贝。”

    他反复抚摸纪阮颤抖的肩颈,试图将体温传递过去:“没事的,别害怕宝贝,不怕不怕……”

    ·

    晚上十点,浩浩荡荡出行在玉谷江上的豪华游轮紧急停靠。

    顾昌云渴望被全国人民见证祝福的八十大寿,变成了血腥的坟墓。

    医院里,抢救室外走廊的灯光苍白如同停尸间,顾修义搂着纪阮坐在长椅上一言不发。

    顾俢礼全身都是血,现在已经干涸变黑,双眼呆愣的盯着虚空一动不动,任凭方兰哭着给他擦脸呼唤也毫无反应。

    “儿啊……我的儿……”

    “小礼,你说句话,你别吓妈妈……”

    纪阮看到顾俢礼忽然动了动,视线聚焦在方兰脸上,眼泪忽然掉了下来,晕开了脸上的血污。

    “妈……”他轻声说,因为惊惧到极致反而露出了近似于笑容的表情:“我把他气死了……”

    “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我爷爷气死了……哈哈哈哈我完了妈,我们在顾家再也不可能……”

    方兰泣不成声:“什么顾家!我们不要了!不怪你不怪你儿子,是、是他自己恶有恶报,他本来也活不过这个月……而且,而且也不一定就死了,不是你的错啊……”

    可纪阮知道,顾昌云不可能救得活了,那么大的吐血量,应该是肿瘤破裂,或者肺癌晚期的临终大出血。

    如果送医及时或许还有救,可游轮上条件有限,转到医院也耽误了不少时间,没直接死在救护车上都是运气好,现在几乎不存在活下来的可能性。

    顾修义就坐在他身边,牵着他的手静悄悄的,看不出难过,也看不出不难过。

    纪阮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他就回过神冲纪阮笑,将纪阮抱进怀里:“怎么宝贝?渴了,还是饿了?”

    “都没有,”纪阮摇摇头,眉心微蹙,伸出胳膊环在他脖子上:“就是想要抱抱了。”

    顾修义托着纪阮的后脑,手指陷在他软乎乎的发丝里,似乎心也跟着软了下来:“怎么这么乖啊?”

    纪阮点点头,在他颈侧蹭了蹭,然后得到了一个落在耳尖上的吻。

    咔嚓——

    抢救室门被推开,纪阮和顾修义一起循声望去,看到医生摘下口罩,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我们尽力了,节哀。”

    那一瞬间,纪阮感到顾修义长长呼了口气,明明是沉重到近乎哀叹的喘息,呼出来时却又轻飘飘的,好像那些积压经年的情绪终于拨云见日变得轻盈。

    他就这么静静抱着纪阮。

    纪阮知道,下船后顾修义没有直接带他回家,极度冷漠却依然坚持在医院等几十分钟,大概就是为了亲耳听到这个结果。

    半晌,顾修义睁开眼,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他打横抱起纪阮,不顾周遭的目光,扬长离开。

    只给宋岭留下一句:“葬礼看着筹办,不用太费神。”

    ·

    回到家后,纪阮结结实实泡了个热水澡,然后窝进床铺里,不一会顾修义也掀被子进来抱住他。

    纪阮身上有点凉,泡过的热水澡似乎只起了短短片刻的作用,根本没办法将纪阮的身体真正暖过来。

    以至于顾修义抱住他时,小朋友一双脚丫子都是冰冰凉的。

    顾修义心里不是滋味:“对不起啊宝贝。”

    纪阮枕在他臂弯里,房间光线昏暗,显得他眼神格外软乎:“没有呀,为什么这么说?”

    顾修义心疼地描摹着纪阮的眉眼:“今天累到了,也吓坏了是不是?”

    顾昌云最后那一口血,确实给留下了些阴影,他抿了抿唇看着顾修义,在如此亲密的对话下没有选择隐瞒,伸出手环住对方的腰:

    “嗯……是有一点点。”

    顾修义吻了吻他的眉心:“怪我……”

    纪阮摇摇头,轻轻弯了弯眼睛,手指摸摸顾修义的下巴:“你也很辛苦的,胡茬都出来了。”

    他神情很认真,仿佛真的觉得顾修义的胡茬是被累出来的,言语间还有些心疼。

    顾修义哭笑不得,捉住唇边白生生的指尖啄了一口:“宝贝啊,我胡茬冒出来跟辛不辛苦其实没太大关系。”

    纪阮眨了眨眼睛,长睫毛扫啊扫懵懂又天真:“啊……可是你以前晚上都没有胡茬呀?”

    顾修义点了点他的太阳穴,按亮手机给他看了眼时间:“以前晚上这个时候你也早就睡成小猪了,当然不知道。”

    “我怎么就小猪了!”

    纪阮笑着踢他一脚,却被顾修义用小腿夹住冰凉的小脚板。

    顾修义低头用下巴蹭他:“我晚上亲你,你确实不知道啊,越亲睡得还越香。”

    纪阮耳根发红,哽着嗓子:“你果然有偷亲我!”

    “是啊,”顾修义捧着他的脸凑近:“所以再亲几下?”

    他说着就来亲纪阮的脸,胡茬蹭着滑嫩的皮肤惹得纪阮一阵阵战栗,尾椎骨都酥了。

    “停、停下……”纪阮奋力推开顾修义,仰躺在枕头上喘气。

    眼睑下的皮肤却被顾修义用指腹温柔地摩挲:“蹭红了,疼不疼宝贝?”

    疼倒是不疼,就是有点要受不了。

    可没等他开口,同样的地方又被啄了一口:“这下不会疼了。”

    好像亲亲是什么治愈良药。

    纪阮又被他逗笑了,气喘匀后手掌轻轻贴到顾修义胸口,神情认真不少:“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顾修义一怔。

    寂静的夜晚,顾修义静静注视纪阮深陷被窝里的澄澈眼瞳,心尖像被小朋友用软乎乎的手掌包裹起来,小心而郑重地叫他不要不开心。

    顾修义没有不开心。

    顾昌云死的时候,他第一感觉是身上的枷锁得以解除,而后却感到一阵难言的虚无。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即便他讨厌顾昌云,讨厌顾家的每一个人,可顾昌云的死并不能改变什么。

    他母亲不会因此回来,顾家其他人的生活也不会因此变得更好或更坏,大家都是癫狂的行尸走肉。

    而顾修义唯一与他们不同的是,他身边有纪阮。

    他有一个像小精灵一样会拥抱他、亲吻他、绕着他闪闪发光的爱人。

    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他目光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异常柔软,珍而重之地将纪阮拢进怀里,轻轻抚摸他细腻的后颈。

    “我解脱了,谢谢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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