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1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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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或者会因为对建州的不战而胜心怀得意,或者会为了表示自己的德行而对自己这个降臣之首施加善意。

    唯独没想到他会这样发出一问。

    短暂的怔楞之后,宋延钊脸上终于浮现出一种名为苦涩的东西:“建州输得不冤啊!”

    “我在南都见到了强壮的士兵,见到了团结的官员和民心,李氏的年轻一代里,连女孩子都开始试着独当一面,这样的对手,建州要怎么去战胜呢?”

    “与其将来战败受戮,生灵涂炭,不如寻求一个体面,富贵离场。”

    李元达默不作声的看着他,宋延钊神色恳切的与他对视。

    终于他微微一笑,继而道:“此时朝廷尚在,去节度使名号这种事,还是免了……”

    宋延钊点点头:“既如此,便请节度使选人前去管制建州吧。”

    李元达由是笑意更深:“建州尹今日为建州所做的,建州的百姓都会记住的。”

    宋延钊手扶膝盖,有些疲惫的站起身来,苦笑道:“不是千古骂名,老朽便深感庆幸了。”

    他离开了。

    李元达反而有些遗憾:“真没想到,建州居然不战而降了。”

    许景亨打门外进来,肩头尤且有赶路沾染上的尘土:“不奇怪,知道自家是鸡蛋,怎么敢往石头上碰?更别说他们离南都最近,若有战事,首当其冲。”

    他只是回身去望了一眼宋延钊离去的背影,心有几分复杂的感触:“他承蒙席荫之父提拔,得以身居高位,今日保得席氏一族安泰,也算是不负先主了。”

    李元达问:“城中如何?”

    “李约公子初战告捷,”同时,许景亨也反问:“来日置建州如何?”

    李元达眼皮都没动一下:“席氏献城,可保资财五成。”

    许景亨问:“那建州的高门又当如何?”

    李元达略带诧异的反问:“这不是该叫他们考虑的问题吗,怎么来问我?”

    席氏能够得以保全一半身家,是因为主动投降,且向来行事也不算残暴无道,换言之——即便如此,他们都得吐出来一半,别的人家,你们就好意思在那儿干看着?

    许景亨听得失笑:“也叫他们送一半家财出来?”

    李元达回以笑容:“可以叫他们试试看啊。”

    ……

    李约此次出兵,在旁人看来,深有些杀鸡却用牛刀的意思。

    区区几十户胥吏而已,居然也要出动足足一千骑兵?

    只是前后分别带队的李约和李平知道,他们从中收获了什么。

    战前的动员和军械的筹备,如何封锁消息,着人把守何处的街道,先从何处发作,如何迅速控制住宅院

    ,这些全都是学问。()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把这当成一次简单的抄家,而是将其当成一场小型战役来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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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即便狮子搏兔,底下也不乏有人受伤。

    有户人家不知是怎么想的,家里边竟存了好些火油和箭矢,见事不好,马上引弓而发,李约手底下的人猝不及防,马匹也受到惊吓,因此伤了七八个人。

    而除此之外,还有两家人见事不好,逃出了家门。

    虽然很快就被抓住,但这无疑也意味着他们那看似天衣无缝的行动,似乎并不是那么完美。

    “我们考虑的并不周全,一不留神,就吃了大亏。”

    兄弟一人立在义父面前做出检讨:“还有战前的筹备,其实也不太全面,不应该全都从府前离开的,太过于招摇了些,若事情有变,则后边的全都被堵死了……”

    李元达沉着脸听着,少见的没有出言抚慰,这是年轻人的必经之路,也是玉器被雕琢出来的必有过程。

    想一蹴而就?

    你当你是霍去病啊!

    重要的是能够从失败和缺憾当中吸取教训,这就足够了。

    李元达叫人取了李方妍日前送来的沙盘,带着两个孩子翻盘全局,快要结束的时候,便见许景亨在窗外张望,只是不曾入内,料想并非急事。

    等李约和李平走了,他才满脸兴奋的入内,却卖了个关子:“你不妨来猜猜,一口气抄了三十九家胥吏,从中得到了多少财帛?”

    李元达两眼发光,作激动之态:“难道有一千万万两那么多?!”

    许景亨:“……”

    许景亨一口气噎在喉咙里,脸色铁青的瞪着他。

    李元达哈哈笑了起来:“开个玩笑罢了,别生气啊!”

    又好声好气的问:“抄出来多少?”

    许景亨冷哼一声:“不多,共计一百四十多万两而已。”

    李元达脸上玩味之色顿消,郑重起来:“真是肥的可以啊……”

    一百四十多万两平均到每家人身上,大概是三万五六千两银子。

    千万别觉得这个数额小,公候府上办一场体面的婚事,有个一万两也足够了!

    而这群胥吏甚至于连品阶都没有,又是从哪里攒出来如此巨大的一笔财富?

    许景亨甚至于不由得想——这才是三十九家胥吏,要是……

    不成,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只是坚定了语气,说:“商税的事情,趁热打铁,马上就公布出去!”

    ……

    所有进出南都的客商,都能看到张贴在南都城外的巨大告示,走南行北的人,不识字怎么行?

    “自即日起,凡入城贸易之人,视其货物种类、重量、交易对象的等事项的不同,分别征收税款……”

    客商们看到一半,心肝脾肺肾便齐齐颤抖起来,因为这很像是割肉前的预热。

    可是再往下看看……

    “除税部之外

    ()    ,若有对往来南都客商征收税款者,可往税部检举告发,若事得证,则可适度减免部分税款,若事系作伪,蓄意诬告,亦有惩处……”

    他们迅速算了笔账,发现对自家来说,这新税法的颁布,好像反而是好事?

    他们不怕收税,只是怕重复的收税和无休止的敲诈,而此事一旦以制度的形式被固定下来,且能够得到严密实施的话,谁又会不举双手赞成呢?

    “税部?”

    有个刚出城的客商面露思索:“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啊……”

    因为这条新鲜出炉的律令,南都城内如今已经炸开了锅。

    “这是要掘断我们这些胥吏的根啊!”

    有人愤慨至极的聚集到了一处:“就靠着那点微薄的俸禄,难道足以养家糊口吗?我们替官府承担了那么多的公务,最后却被一脚踢开,连残羹冷炙都不许我们用!”

    “早就该知道的,早在节度使对户班动手的时候,就该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了!”

    胥吏们义愤填膺,有的人想要殊死一搏,有的人想要罢工抗议,还有的暗中观望,更有甚者从中看到了希望。

    汪大头劝说自家几个找上门来的故旧:“节度使行事,从不赶尽杀绝,许先生也是个做事留一线的人,不会真的叫我们饿死的,既断了一条路,必然也会再开一条路。”

    胥吏里边有王八蛋,但是也有好人,有敲诈勒索客商和平头百姓的,也有秉公办事的。

    至于所谓的收受贿赂,其实也算是一种约定俗成,因为胥吏的俸禄的确不算太高。

    现下节度使和许先生决定更改旧例,天平的一端变重了,那另一端,当然也会加一点砝码。

    他琢磨着,危机里边未必没有隐藏着机会,或许,这就是胥吏们鲤鱼跃龙门的时候。

    许先生这两年陆陆续续的往衙门里填充了不少人进去,这部分人可不是作为胥吏在用的,而是作为官在用。

    既官可以假吏之名,那他汪大头不妨大着胆子揣测一下——有没有可能,吏也可以做官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谁还稀罕那一点油水啊!

    然而,聪明人毕竟是少数。

    亦或者说,更多的人已经被喂得太多太饱,如今被迫再自行觅食,哪里吃得了这份苦楚?

    一夜串通往来,自不必言,各方势力在其中发挥的作用,更是不言而喻。

    第一日天亮之后,各部衙门点卯,底下的胥吏来了一半不到。

    没来的那些,客气一点的好歹告了假,硬气点的,干脆一声都没吭,直接翘了班。

    不是想断我们的生路吗?

    不妨来看看,到底是谁离了谁转不动!

    这要说背后无人串联,那谁信啊。

    许景亨收拢了各部的奏报,一页页的翻看完,又递交到李元达手上。

    他问:“为之奈何?”

    他妈的你们算老几?

    想骑在老子头上拉屎!

    李元达看也不看,一把将那一沓文书扬了,同时喝道:“李约!”

    但听门外传来铠甲碰撞在一起的金属声,李约手扶佩刀,大步进门:“孩儿在!”

    李元达大马金刀的坐在官帽椅上,神情冷凝:“这回可是开卷考试,再有纰漏,我绝不饶你!”

    李约两腿一并,震声道:“孩儿愿立军令状!”

    “很好,”李元达一掌击在案上,森森道:“去,把没来的那些都给我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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