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无药可救 早晚要死的人,让他死去好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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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满眼帘一跳,顿时抬眸,与他对视。

    两人都知道,这个人是谁。

    过了好半晌,周满忽然先将手中那柄无垢剑收入须弥戒,又将腰间学宫剑令摘下,末了甚至从戒内取出了面幕。

    金不换下意识:“你这是?”

    周满道:“我本不想问,但你既想知道,我们便去问个明白。收拾一下,路上最好别让人认出来,免得回头传到那尊泥菩萨耳朵里。”

    金不换怔然片刻,才反应过来,有些复杂地笑了一声。

    眼下天色还早,两人各将身上明显能看出身份的饰物藏起,隐匿行迹,又刻意避开人多的大道,自东面城墙残缺处翻入小剑故城,却是回到泥盘街,悄悄进了病梅馆。

    一命先生正在馆中为人看病,只是近来显然心情极差,脸色不太好,勉强写下药方叫药童为上午最后一位病人抓完药,刚要回后面休息,却似突然听见什么动静,一下停住脚步。

    他盯着后面那堵墙,只道:“出来吧。”

    周满与金不换不声不响来,为的是避过他人耳目,但没想过能避过有化神期修为的一命先生,是以被发现也没半点惊讶,便绕过那枝头瘦梅依旧开着的梅瓶,从墙后走出。

    一命先生看他们一眼,态度冷淡:“不是回学宫了,二位鬼鬼祟祟来,是有何事?”

    周满先道:“晚辈二人有事请教。”

    金不换随后:“晚辈与周满都是菩萨的朋友,素日里有伤有痛也多受他照拂,但从认识他那天起,便听说他身体不好,进学宫那日又听夫子说他奇经八脉有七脉不畅。不知他所患是何病疾,影响怎样?”

    说这话时,他神情略见忐忑,显然是极关心王恕。

    然而一命先生听后,竟不知为何冷笑一声:“问有何用?早晚要死的人,让他死去好了。”

    说得毫不客气,乍听甚至像是诅咒!

    二人俱是一惊。

    尤其周满不是什么好脾气,眉头一皱,身形一动,便有话要说。

    但金不换将她手臂一拉,神情却显得更为谦卑恭敬,只向一命先生道:“先生容谅。晚辈与周满乃是诚心相询,只想了解一二,看自己是否能为菩萨略尽绵薄之力,实无恶意,还请先生万勿以此玩笑。”

    “玩笑,谁同你们玩笑?”一命先生这二十年来也是厌了,实不想再与任何人多谈王的病疾,只道,“死人堆里抢出来的命,病气天生,本也活不了多久了。”

    金不换愣住了,只因一命先生说出这话后露出的黯然神情,浸透了多年来与天命缠斗的倦怠,仿佛已经接受了所有,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周满更觉一股寒意卷来。

    大半年前,就在这座病梅馆,她曾亲眼见过那人颈后扎下金针,挣扎忍受着那锥心的苦痛,屋内铜盆里只端出深红的血水……

    她知道他状况必然不好,可没太料到,已严重到这般地步。

    昨日下剑顶时一番对话,尚在耳旁。

    她抱怨他说:“喝酒就是图一醉。人才活几天?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没了。等躺到棺材里闭上眼睛一想,这辈子竟连痛快的时候都没几回,心里难道不会遗憾吗?”

    那人望着她,竟是想了一阵,然后才慢慢笑说:“谢谢,我知道了。”

    当时只觉此人答得过于认真,而今想来……

    周满恍惚,纵然不是没有准备,这时也忽有点听不清周遭声音。

    一命先生看了他二人反应,便道:“看吧,原是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个人烦恼。他不想你们知道,你们偏要来问。”

    金不换面容微冷:“难道就没有办法能救吗?”

    一命先生想,有啊,甚至都送到他面前了,可他偏不,有什么办法?天下最无法可救的,就是已经认命想死的人。

    他只道:“没有办法,神仙有药也救不了。”

    言毕负手转身,已下了逐客令:“走吧,别来烦我了。”

    前些日的大雪,如今已经化得差不多了,混在泥盘街低矮的屋檐下,也染成一片脏污。商贩们照旧叫卖的热闹声音从外间传来,却一下变得模糊,反衬得这座已经无人的病梅馆冷清空旷。

    两个人完全想不起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馆,又是怎么回到学宫,只知道刚趁着斜阳余晖走到东舍,便撞见余秀英。

    大约是见周满脸色不好,这位大大咧咧的峨眉派女修问了几句,但也没往深想,便拿着自己的名帖要去投剑台春试了。

    此时的东舍,众人不在,只他们二人立于廊下。

    周满深感荒谬,想起一命先生最后那句话,没忍住笑了一声:“糟到这种程度吗?神仙有药也难救……”

    金不换心内也一团乱麻。

    但先经泥盘街水淹之祸,后历明月峡周满重伤之险,他比以前沉着镇定了太多,哪怕在这种时候,也还能转动心念。

    听得周满这句,他慢慢重复了一遍:“神仙有药也难救……”

    周满隐约觉出他语气有异,想要询问。

    可没想,下一刻,金不换就像是想到什么,忽然看向她,将她往旁边门里一拉,回手把门合上的同时便问:“你听说过化凡井吗?”

    周满一怔:“神仙药?”

    金不换摇头:“不,是一本书上的故事。”

    他往自己宽大的袖袍中一阵摸索,竟取出薄薄一本泛黄发旧的书册来,直接翻到中间某页,递给周满。

    周满看见那书册上有杜草堂的标记。

    她接过来细读那页,讲的是个市井中常见的神仙故事——

    说以前有位上神,法力高强却不做好事,专以折磨人为乐,在地上挖了一口井。

    井水拥有骇人的力量,能使任何沾到它的人都变成常人。

    每当这位上神生气,便将天上一名神仙投入井中,看他变作常人,失去金身,失去法力,从此有生老病死,永受尘世折磨。

    这口井,便叫做“化凡井”。

    周满读完,盯着其中某一行字,呢喃道:“能使任何沾到井水的人,变成常人……常人?”

    金不换道:“短命的倒霉鬼不能算常人吧?常人没有翻天入地的本事,修不来世间道法,但也不该受这样多的苦痛,当有世间大多数人都有的寿数!”

    周满岂能不明白他言下之意?

    只是……

    武皇十二道金简中也录天下万象,若写过这样一口特殊的井,她怎会不记得?

    看着手上这本书,周满心中有些难受,也有些不忍:“可金不换,这只是凡人臆测编造的一个故事。神仙之说本就是无稽之谈,世间何曾真有过这样一口井?”

    金不换那双潋滟的眼眸望着她,似乎有片刻的犹豫,但还是开口:“如果故事被人画成了真呢?”

    周满忽然抬头,瞳孔微缩。

    金不换也不解释,只将她一拉,取一卷舆图放到桌上,一把推开。

    图上横平纵直,只有黑白两色,竟像是从上方俯瞰一座修筑在江心的城池。无论城墙还是街道,笔划虽简,却都看得清清楚楚。

    周满心头已然微动:“这是?”

    金不换随口道:“白帝城画境的方位图。”

    饶是周满上辈子已经见过大世面,这一刹,也不由头皮一麻,惊声道:“你——”

    还好金不换眼疾手快,连忙一捂她嘴!

    周满险险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只抬眸看他。

    这时两人离得极近,四目相对,静寂无声。

    金不换掌心碰到她唇瓣,眼皮突地一跳。

    周满的目光却是在他脸上逡巡,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已经带了几分深思,只轻抬一根手指,点点他手背示意。

    掌心温热,指尖微凉。

    金不换克制了一下,方不动声色地撤手,只道:“谢叠山曾是草堂门下,我有张白帝城的图不值得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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