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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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捕风捉影从洛州侯府、都督府听到的疯言疯语,赶紧悄么么上了一出十分叫座的新评书。

    “说起那向来只会杀伐的西凉燕王呀,他有朝一日竟也动了凡心,竟对咱们城主十分钟爱、一往情深。”

    “哇呀呀,只可惜这襄王有意、神女无情。真叫一个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呀……”

    ……

    何常祺进了地牢,师远廖则被钱奎将军拽着去安抚交接西凉守兵。

    没有他俩鬼叫,洛州都督府重回安宁。

    慕广寒这边,陆续收到了西凉四大世家的信。

    天下大局已定,西凉今冬的粮食又还要靠南越供给,加上自家小辈也被月华城主捏在手里,四大世家纷纷表现得很是识时务。不仅表示会全力迎接应南越,还送上了不少名贵礼物。何常祺他爹的礼品里有个水晶铸的水烟袋十分别致,慕广寒没经验,拿来浅吸了一口,差点没被呛出眼泪来不说,还被喷了一身焦黑的烟灰。

    只得去沐浴更衣。

    换衣时,染血的信封从胸口掉了出来。

    慕广寒怔怔望着地上出神。

    这信封上有燕王的印,又有他的名,弄得他实在不知道该往哪里搁。搁在哪个书桌上,都十分扎眼,无奈只好暂时揣在胸前。

    如今,血迹都已干硬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燕止的血。

    听师远廖说,北幽雨季来临,水一直往他们营寨里灌,众将士苦不堪言,燕王重伤又没有药,还不知道要怎么撑过。

    “……”

    信封里的东西也丢了,燕王到底给了他些什么。

    说不定,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慕广寒垂眸,叹了口气,把那片信封小心翼翼放好。

    可就这么一弯腰的工夫,里衣的薄袖夹层中,又掉出来一只香囊——白色的丝绸底,绣着红色柿子和

    ()    红眼睛兔子。

    慕广寒再度滞片刻。

    根本不用打开(),他也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一条金色丝绦(),系着的一白一黑两股交织编着的头发。结发为夫妻,恩爱……

    他咬咬牙,啪的一声,又把那香囊重重放在信封上边。

    衣服终于脱完了。

    他没进温泉,眯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摸上脖子上的彩绳。一直挂着的萤石戒指的戒面上,雕了一只小小的、可爱的小兔,有尖尖长长的大耳朵,沾水以后摸起来总滑滑的。

    他摩挲了半天,手感却始终不太对。

    慕广寒皱眉,把项链拿下来一看——绳子上拴着的,确实是一枚萤石戒指没错。

    可戒面刻的却不是兔子,而是一轮明月。

    “……”

    慕广寒手一抖、心里一烫,陷入了长长的不知所措。

    这枚明月戒面的萤石戒指,他也是见过的。

    那是燕王的戒指,曾一直戴在他那有着一道疤痕的无名指上。因为是燕王满手名贵戒指里唯一的便宜货,反而极度惹眼。这枚戒指燕王在西凉时曾经脱下过一次,给他戴在了手上。可后来离开西凉时,慕广寒又悄悄把它留在了簌城那个他们同床共枕过的枕头下面。

    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燕王竟偷偷把两只戒指调换了?

    是在簌城无数个相拥而眠的夜晚,还是在北幽重逢之时?燕止又为什么这么做——总不能是因为知道月华城的婚俗是把戒指戴在脖子上,所以故意给他换上自己的戒指,只为看他浑然不知地就跟他结了亲,屡屡暗地里偷偷勾起唇角?

    慕广寒突然感觉有点喘不上气,应该是在温泉泡久了。

    他爬起来,慢慢穿衣服。

    “……”

    他同燕王的过往,绝非何常祺口中的模样。

    燕王既非不食人间烟火的西凉之花,又绝不可能有半点纯情或脆弱。燕王活在红尘世俗,比任何人都鲜活而炙热,聪明而天然,复杂又危险,骄傲又游刃有余。

    他们的感情从头到尾,也都跟“纯粹”两个字毫无关系。

    但,正因为半点都不纯。

    像偷换戒指,下意识地撸后颈,或是将头发编在一起……这样隐秘、温柔又不可思议的无聊小事,才反而显得异常真切、弥足珍贵。

    “呵……”

    “我真是傻了。”

    小小戒指捧在手心,慕广寒忽然喃喃:“其实,想要两边不负,只要我带他走,不就行了?”

    “反正南越已经接管西凉,干脆将洛州还给邵霄凌和洛南栀。我去找燕止,把他救出来,捉他跟我归隐山林。”

    “……”

    简直醍醐灌顶,又因为后知后觉,而脑袋发疼。

    一直以来,其实他怕的,早就不是再次上当受骗、被利用、被抛弃这样的小事。如今的他,已经完全能承受住这些。他担心的、这一长段时间纠

    ()    结的,不过是万一他信了燕王的鬼话,最后惨遭西凉背刺,会牵连洛州无辜之人因此惨死。

    他不想让洛州的亲友们失望。

    但,其实这样的风险是可以规避的,不是吗?

    首先,燕王毕竟是个人,而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如果就连编头发、换戒指这样细微而并无必要的隐秘心思都能是算计好的欺骗,那他当初,就不该真诚地对他说出那句“我不懂爱”……

    再说,就算一切是假,只要他离开洛州。

    带燕止走得远远的,就能一己承担。

    慕广寒豁然开朗、一身轻松的同时,又不禁心神恍惚。

    纵然,他想到了可以两边不负的法子,高兴的不得了。但同时另一个声音则在无奈叹息,果然他在这一局里最后还是输了——跟燕王的博弈,终局输得很是彻底。

    原本,他马上都能当皇帝了。

    可以三千佳丽、为所欲也,却要跟一个根本不是美人的西凉大兔子去浪迹天涯,还暗戳戳在这喜不自胜!!

    而燕止,唯一的筹码,不过是过往所有细节堆叠的、那以假乱真的爱意。

    他竟就有那样的自信,想用这些爱意翻盘,赌他舍不得让他死!

    最后赌命的一局,他赌的是爱意。

    世上最一文不值的东西!然后他居然赢了?

    慕广寒都觉得可笑,心里骂了自己好几句死性不改,到最后还是被燕王狠狠拿捏。同时也不忘偷摸骂了燕王几句——燕止你也真不是个东西,心机至极,又自大至极!

    可结果,是谁纵容了自大的兔子呢?

    这事,唉。

    他要怎么跟南栀他们说……

    慕广寒觉得实在有点开不了口,显得他太爱、他超爱,太过羞耻。

    却是洛南栀先跑来敲了门:

    “阿寒,霄凌刚挖了几坛青梅酒,一起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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