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春日集宴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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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金赏赐。”

    乐师没说话,似在犹疑,还一会儿,方婉婉道:“在下只是一介布衣而已,诸位就不要为难于我了。”

    这话虽未直接言明,但几乎已是变相认同了。

    众人倒吸口凉气,继而是无边的愤怒与唾骂。

    “没想到那江容与当真是个沽名钓誉之徒!”

    “什么《凤求凰》,《江都赋》,如今看来都是假的!那所谓的德名,多半也是编造出来的,可恨你我眼瞎,被他蒙蔽这么多年!”

    洛凤君则怔然立在原地,紧接着,眸底浮起怒火。

    乐师唇角轻轻一勾,携起琴,准备退下,喧嚣中忽传来一道清澈明润声音:“足下留步。”

    乐师抬头,就见玉台之下,站着一道青色身影。

    江蕴静静看着他,道:“你的《凤求凰》,弹的有几处错误。”

    乐师一惊,黑纱下,双目轻轻一缩,下意识攥紧袖口。

    正愤怒讨伐的众人也愕然闭嘴,不明白这又是什么情况。

    错误?

    那般正宗的曲调,竟还有错误?

    怎么可能?!

    他们怎么没听出来!

    乐师已迅速恢复常色,施施然问:“公子说我弹错,可有证据?”

    他的确有几处失误,可《凤求凰》变幻太多了,除非段侯本人,或是那个据说得了真传的齐子期,否则根本不可能有人能看出来。

    乐师一瞬慌乱之后,立刻找回自信。

    江蕴道:“你第一段第三节,缺了一下勾抹,第二段第四节,多了一次剔弦,且剔弦时下指太深,第三段《凤鸣》一节,至少缺了三次叠涓。我说的可对?”

    乐师面色倏一变。

    只因隐在黑纱下,无人能窥见。

    但他依旧淡定道:“纸上谈兵谁不会?我乐已奏完,公子非要空口白牙诬陷于我,自然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围观众人和几名评审官也都怀疑地看着江蕴。

    因就他们亲耳所听来说,方才那曲《凤求凰》的确弹得很成功,无可挑剔。《凤求凰》变调太快,指法变幻太多,会的人又少,眼前乐师已是超高水准,江蕴挑出的这些毛病,并没有多少信服力。

    “当然,这些技法上的疏漏,并非你最大问题。”

    “你最大的问题在于,根本没有理解《凤求凰》的精髓。”

    众人一片震惊目光中,江蕴再度开口,他声音不大,甚至很温和,却让人无法忽略。

    “《凤求凰》并非哀怨之曲。”

    江蕴道。

    这简直更离谱了,《凤求凰》是齐国段侯思念爱人而作,因为太过悲伤,都有人因为听了这曲子殉情去了,他竟然说不是哀怨之曲。

    “不是哀怨,难道还能是欢喜之曲不成?”

    “就是嘛,简直荒唐!”

    十方站在后面,有些担心小郎君眼下的处境。虽然他

    对江蕴无条件信任,可对方人多势众,又显然很认同方才那名乐师,小郎君只靠说,恐怕很难服众。

    而且,这还是陈军师招揽来的人,代表的是太子府。

    小郎君此举,不是和殿下对着干么?

    最重要的是,小郎君看着柔弱,而这些乐人看起来都很凶。

    十方发愁的时候,就见江蕴伸出手,朝那名乐师道:“可否借琴一用?”

    乐师皱眉。

    一道清冷声音忽响起:“我可以借你。”

    竟是洛凤君。

    这一会儿功夫,洛凤君已经将断裂的琴弦换掉修好。

    江蕴道了声多谢,从洛凤君手中接过琴,步上玉阶,施施然在高台上落座。

    一位评审官忍不住道:“这……”

    其他几人同时:“无妨,让他弹!”

    十方见局面已非自己能控制,忙跟上去,护在江蕴身后。

    江蕴垂眸,拨响琴弦。

    当那熟悉又陌生,淙淙如流水的琴音倏然响起时,所有人神魂都禁不住为之一清一荡,露出惊艳色。

    虽然同是《高山流水》一节,此一节高山流水却不仅让人感受到了恋人相对而弹的美好场景,更让围绕在两人周围的松风、明月、清泉、山石,甚至是上下嬉游的鱼儿,优雅展翅的鸟儿,甚至是烂漫开在山石间的野花,都活灵活现,跃然眼前。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恋人手挽着手,踏溪而行。

    待进行到《凤鸣》一节,曲调并未转为悲伤沉郁,而是陡然昂扬而起,嘈嘈切切,密密如雨,仿若鹤唳九天,于悲伤中透着一股撕心裂肺的呐喊与昂扬之力,让人几乎透不过气。

    铮——

    当曲调达到一声恐怖的尖锐高度时,又突然自尖锐中涌出一股杏花春雨般的宁静平和。

    曲毕,全场静寂无音。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头发花白的评审官方起身拊掌。

    “好琴,好曲。”

    “听君一曲《凤求凰》,老夫此生无憾。”

    江蕴并未说什么,收起琴,望向仍僵立在原地的乐师:“你可服?”

    乐师面色已经惨白如纸,不可思议的望着江蕴。

    “你怎会……”

    他喃喃,不敢相信。

    江蕴没再看他,将琴交还给洛凤君。

    洛凤君眸光发亮,想说什么,江蕴已轻施一礼,转身离开。

    十方忙跟上。

    “师父,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凤求凰》么?”

    赵衍陪即墨清雨一道立在人群之外,不掩惊艳的问。

    即墨清雨捋须含笑,显然仍沉浸在那绝世曲调中无法自拔。

    好一会儿,他问:“你说什么?”

    赵衍:“……”

    赵衍于是换了个话题:“师父还打算收他为弟子么?”

    “怎么?不成么?”

    “可他毕竟是……”

    “是什么,太子的人?呵。”

    赵衍:?

    师父什么意思,难道还打算和太子抢人?!

    “小郎君要去哪里?”

    见江蕴走得有些急,十方紧跟着问。

    江蕴停下,转过头,温和的道:“我去河边洗洗手,你在此等我便可。”

    不等十方回答,江蕴便走开了。

    等走到河边一处空地,江蕴方蹙眉,吐了一口乌血出来。

    他跪坐下去,洗了洗手指,掏出巾帕,擦干净嘴角,忽觉后方有人窥视。

    扭过头,就见樊七鬼鬼祟祟的站在一颗柳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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