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八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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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慌忙出声:“不必说了!”

    “是换血留下来的伤口。”

    花向晚没有理会他,轻点在疤痕上,平静用喑哑声音陈述着:“刀入胸口三寸,自心头交换周身血脉,十年一次,知道是为什么吗?”

    “别……”

    “因为我和你结契。”

    这话出来,谢长寂动作彻底僵住,花向晚看着他,眼泪扑簌而落:“因为我和你结契,我的血可以同时打开锁魂灯和问心剑的封印,所以,当年魔主为魊灵所得之后,他策划了针对合欢宫的这一场屠杀。逼着我自愿奉血。”

    如预料的往事浮出,谢长寂愣愣看着花向晚,一时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

    花向晚笑起来:“而在我合欢宫遭屠之时,你参悟问心剑最后一式,一剑灭宗,也正是因为如此,在魔主想要再度打开死生之界封印时,才没有成功。你做得很好,你守住了云莱和西境,你守住了天剑宗,而你能做到这一切,皆因你参悟最后一剑,是清衡道君。”

    “晚晚……”

    “我不是不爱你,”花向晚整个人微微颤抖起来,“可是你我都付出太多了,如果我爱的谢长寂没有最后一剑,那你我牺牲的这一切又算什么呢?问心剑一脉尽灭,你我分隔两百年,合欢宫因此被毁,我自毁金丹自断筋脉忍辱偷生,最后你告诉我,你不需要这天下苍生,你为了我可以舍弃一切,那你我亲友尽丧,沦落至今,又是为什么呢?”

    “我无数次想过……”花向晚呼吸急促起来,“如果我没有喜欢你,没有和你结契,是不是合欢宫就不会出事,是不是师兄师姐他们就不会死,我觉得都怪我,都怪我喜欢你。怪我和你在一起,不然逸尘不会死,师兄师姐不会遭难,所以每次想起你,每次看到你,我就想是我错了。我怎么可以在他们尸骨不见天日时,和你卿卿我我圆满结局?”

    “晚晚……”

    谢长寂苍白着唇,看着哭得根本撑不住自己,哽咽喘息着的女子。

    其实他知道。

    在知道魊灵在魔主那里、看到她心头刀疤、想到她一身血液尽换时,他就有过这种猜想。

    可他不敢想,所以哪怕察觉,只要她不说,他都只作不知。

    他以为能隐瞒一辈子,可如今却知道,这世上没什么事,能永远隐藏。

    他不说,是为了自己。

    她不说,却是怕伤了他。

    她喜欢一直这样热烈又温柔,看上去轻佻,可却比谁都真挚,她爱一个人,便希望他过得好,喜他所喜,忧他所忧。

    纵身跃下死生之界时,她说“还好你没喜欢我”;

    如今她所有谎言隐瞒,亦只是因为那份在意喜欢。

    这份温柔浇在他心上,一层一层带着疼,他看着她落的眼泪,眼中血色慢慢退却,他突然便觉得,自己一切坚持,都没有了意义。

    她所求为他所求,她所想为他所想。

    她想要什么,他都愿意给。

    哪怕是遗忘。

    他低下头,伸手抹开她的眼泪。

    “莫哭了。”

    花向晚停不下来,她也不知道是对着谁,只低低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答应你。”

    谢长寂将她扶起来,温柔拥入怀中:“我会忘了你,回死生之界,重悟最后一剑。”

    花向晚听着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哭得更厉害了些。

    “但你别怕,”谢长寂沙哑开口,...

    “不管忘记多少次,我再见到你,一定会再爱上你。”

    “谢长寂……”

    “等到时候,你复活合欢宫,记得找我,如果我不懂事,又乱说话,”谢长寂眼眶微涩,“你别放弃我。”

    “我知道。”

    花向晚哭出声,她伸手死死抱住面前人:“我不会,不管怎样,不管你记不记得,只要我们再见面,我一定不会放手,我一定会缠着你,一定把你绑回合欢宫,我再也不会信你说的鬼话。我知道你喜欢我,我知道的。”

    谢长寂不出声,他听着面前人的话,感觉面前人的拥抱,他突然觉得,内心格外温柔。

    他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长廊,想起最后那个梦境。

    她说她要喝酒,他不允。

    她说她想逛街,他和沈逸尘赌气,也没答应。

    他想了想,回过头来,低头看怀中慢慢冷静下来的姑娘,温和道:“是不是入夜了?”

    花向晚抽噎着,茫然抬头:“啊?”

    “我陪你去逛街吧。”

    听到这话,花向晚有些缓不过神,直到谢长寂站起来,她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你……你身体……”

    “我无碍。”谢长寂握住她的手,垂眸看她,“今夜我会服药,明日启程回云莱,你不用担心。”

    花向晚闻言,茫然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谢长寂扶着她起身,温和道:“去换套衣服吧。”

    花向晚哭得有些懵,听着他的话走出地宫,两人各自沐浴换了衣服,她被他拉着,走到街上,才后知后觉意识他们在做什么。

    她有些茫然回头,看着走在旁边的青年,疑惑出声:“你带我出来做什么?”

    “我在幻境里想起你第一个生日,”谢长寂语气带了几分温和,“你让我陪你喝酒,我不喝,你想让我陪你逛街,我也不逛,你挽我的手,本来我想甩开,但你说若我甩开,你就讨厌我,我便停下了。”

    听他说这些,花向晚便想起来,她忍不住笑起来:“所以我就想,你肯定是喜欢我。”

    “的确如此。”

    谢长寂转眸,平和出声。

    花向晚一愣,就听谢长寂道:“那一日,是我特意从师门提前赶回来的。”

    “我……不曾听你说过。”

    “那时候有许多话,我以为不必说。”

    “还好没说,”花向晚笑起来,“你若说了,我当时怕是舍不得。”

    若是舍不得,他又怎么修得最后一剑,怎么救天剑宗,屠尽一界,无意救下苍生?

    只是这个话题明显不适合在这样的环境里说出来,两人默不作声转过头去,花向晚由他牵着,走在合欢宫主城阑珊灯火间,她内心一点一点平定下来,她转头看了看旁边的青年,犹豫片刻,忍不住伸出手,像少年时一样挽住他的手臂。

    谢长寂察觉她的动作,转眸看她,花向晚头一次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

    看她害羞,谢长寂突然浅浅勾了嘴角,他低下头,在她额间轻轻一吻,只道:“挽着吧,我心里欢喜。”

    两人行走在长街上,没有目的随意走着。

    花向晚随意看过小摊,他就在一旁候着,仿佛一对寻常人间夫妻,再普通不过。

    行至一家酒馆,谢长寂主动拉着她上了楼,两人一进店,店里的掌柜便认出来,高兴道:“呀,少主,您来了?”

    花向晚一愣,她一时有些想不起来,她上下一打量,见掌柜是个筑基期的老者,对方笑眯眯道:“少主,两百年前您经常来我这儿喝酒,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您忘了吗?”

    ...

    “哦。”

    经得这么一提醒,花向晚猛地想起来,点头道:“记得,不过时间太久了,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您上座,”对方招呼着,高兴道,“我给您上酒。”

    花向晚点点头,看着掌柜亲自去取酒,谢长寂静静看着她,花向晚颇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以前经常在城里喝酒。”

    “后来怎么不喝了?”

    “合欢宫出事后,”花向晚神色淡了下来,“能不喝,就不喝了。”

    说着,她有些奇怪:“你一说我到想起来,你倒是学会喝酒了?”

    “你走后,便学会了。”

    谢长寂声音平和:“想着,当做一个讨你家人喜欢的人。”

    花向晚一愣,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其实都是我唬你的,我娘最喜欢的还是你这样的,小时候她和我爹总骂我不够端庄。”

    “那你喜欢,总是好的。”说着,谢长寂抬眼看她,“日后你想要人作陪,我便能陪到底了。”

    花向晚看着对方不避不让的眼睛,她想了想,低头一笑:“你今晚话倒是多。”

    “是过去太少。”

    “倒也是,”花向晚想想,“那我们今夜当多说一些。我看从哪里开始,你当年——”

    花向晚挑眉,不怀好意:“你给我上药的时候,说给其他仙子也上过,都有谁啊?”

    “你记错了,”谢长寂纠正她,“我说的是,其他人,不是其他仙子。”

    这话让花向晚睁大眼,谢长寂神色平静,解释着:“我怕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那你没给其他女仙上过药?”

    “没有。”

    “你没抱过她们?”

    “没有?”

    “那守夜呢?”

    花向晚盯着他:“总守过吧?”

    听着这话,谢长寂似是觉得好笑,温和道:“守过许多,每次都很多人。”

    花向晚听着,莫名有些开心,嘀咕着:“不早说。”

    “那沈逸尘呢?”

    谢长寂见她问了这么多,反问出声,花向晚一僵,就听他道:“他这张脸,到底怎么来的?”

    “你……不该猜到吗?”

    花向晚嘀咕,谢长寂垂眸:“我想听你说。”

    花向晚缓了片刻,终于道:“他是鲛人,他走的那天,刚成年。”

    “为什么变成我的样子?”

    “他说,希望能成为我最喜欢的样子。”

    “所以,当年你最喜欢的,是我。”

    谢长寂说了结语,花向晚这才意识到,他等来等去,无非是为这一句。

    她本想说他,可想了片刻,又忍不住笑:“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计较。”

    “我向来计较,只是你不知道。”

    “这么计较,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酒端上来,谢长寂给花向晚倒酒,花向晚凑到他面前,笑眯眯道:“我如今最喜欢的,也是你。”

    谢长寂听着,笑着没说话。

    两人喝了一会儿酒,半醉半醒,笑着又离了酒馆。

    花向晚喝酒有些上头,路上明显情绪高昂许多,谢长寂到一直是一个样子,走在她身旁,任由她打闹。

    两人跌跌撞撞来到河边,人少了许多,花向晚仰起头,看向不远处悬在半空的一群明灯。

    这些灯都被绑在一个形状奇怪的架子上,每个灯下都悬着一根小管。

    最外面的灯悬着的管子最粗,最里面的灯下悬着的管子,似乎只有头发丝一般细。

    “那是什么?”

    谢长寂跟着...

    她的目光,遥遥看着。

    “长明灯。”

    花向晚看着那些在高空中似乎随时都会飞走的灯笼,解释给谢长寂听:“民间的小玩意儿,如果能操纵灵气穿过灯下悬挂的管子,就可放走一盏灯。你别小看这个,外面的管子还好,越到里面好看的灯,它下面悬挂的管子越细,对灵力控制能精准到什么程度,看他能放走那一盏灯就知道了。我年少试过,”花向晚比划着,“最多也就到里层第二圈,最里面的灯,我也是没办法的。”

    “放走那些灯能做什么?”

    谢长寂疑惑,花向晚笑了笑:“就是一些陈词滥调,说一盏灯,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真的能实现吗?”

    谢长寂明显不信,但还是问了一遭。

    花向晚摇头:“自然只是个寄托。”

    谢长寂没再说话,花向晚遥遥看着高空中的灯笼,感觉站在身旁人的温度。

    过了一会儿,花向晚缓声开口:“谢长寂。”

    “嗯?”

    “你说,你喜欢的,到底是十八岁的晚晚,还是如今的我?”

    谢长寂没说话,在哗啦啦的水声里,花向晚带了少有的安宁:“谢长寂,其实,我也是会怕的。只是我没有太多时间去害怕,去多想。但很多时候,我也会疑惑,”她转过头,看着身后人,“你真的爱我吗?”

    “爱。”

    谢长寂开口,回答得没有半点犹豫。

    花向晚不解:“可我和当年已经不一样了,我连全心全意喜欢你都做不到。”

    谢长寂没说话,他静静看着她的面容,过了片刻后,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

    “我不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喜欢你,是因为你是那个人。”他看着她带着伤痕的手,声音温和,“当年的晚晚很好,可如今的花向晚,在我心里,更好。”

    这话像是春雨,细密浇灌在她心上。

    她凝望着面前的青年,他像是从神坛上走下来的君子,在烟火气满满的尘世中,温柔而明亮伫立。

    她有些不敢多看,扭过头去,只笑着道:“不知道等你把一切忘了,再见我,还会不会喜欢。”

    谢长寂没应,花向晚转过身,低声道:“走吧。”

    谢长寂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花向晚的背影。

    花向晚走了几步,身后人却没跟来,她只听见一声唤:“晚晚。”

    花向晚停步回头,也就是那一刹那间,三千道被精准控制着的灵力朝着远处明灯而去,每一道灵力精准穿过小管,明灯一瞬失去束缚,便往天上飞高。

    三千长明灯四散飞向天空,城中一片哗然,花向晚愣愣看着那漫天灯火,听他开口:“我以三千长明灯,仅许一愿。”

    她将目光移向他,听他温和开口:“愿你我,平安再见。”

    听到这个愿望,花向晚不由得笑起来。

    “不再多许两个吗?若你我尘缘已尽,再见又怎样?”

    “只要再见,”谢长寂注视着她,“我便一定会喜欢你。”

    花向晚没有出声,她定定凝望着面前人,片刻后,漫天灯火下,她突然疾步上前,一把扑进他的怀里。

    “那我们说好了。”

    她低声开口:“我等着你。”

    谢长寂垂眸,他听到这句话,突然觉得心脏被什么溢满。

    天地万物,都因这个人至美至善。

    他轻柔拂过她的发,手中长剑,亦有了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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