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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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抓挠自己树干的可憎物,转而打开双手,于空中轻轻舞动两下。

    下一刻,便见周遭植物纷纷雄起,野蛮生长,一面驱赶着围在域外的可憎物,一面彼此交织相连,转眼便筑成一道牢牢守护在域之外的,充满尖刺、食人花苞与锋锐叶片的高墙。

    同一时间。

    绿地中心所在的F

    市。城市的边沿。

    大雨瓢泼,哗啦啦的雨声充斥世界。茫茫的白雾在夜色中弥散。雾气中时不时传来可憎物的哀嚎,很快又被雨声冲散。

    穿着透明雨披的方可从雾气中走出,若有所思地朝着绿地中心的方向望去。隔着厚重的雨幕,她看不清那边的情况,但她能感觉到,那里正有什么重大且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

    “你觉得我们应该过去看看吗?”同样守在此处的林云开口,“这些可憎物,好像都想往那个方向去。”

    林云,天灾永昼双辉级,这片即使在雨中都毫不消散的白雾,正是他的杰作。

    “……没那个必要。”方可略一沉默,平静地收回目光,拿出口袋中正在震动的手机,一边隔着透明的雨披操作,一边笃定道,“之前上官校长不也说了吗?‘提前等在指定的位置。如果所待的地方开始下雨、小地震或者大面积停电,就在异象出现的范围内活动,设法狙击掉所有试图赶往其他地方的可憎物’……”

    “虽然有些事情无法窥知全貌。但能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做好,我想,这就已经很重要了。”

    随着她的话语,白雾之中又是一阵惨叫响起。方可小心地将手机收好,转而从随身的挎包中掏出一个银盒子,再次走入茫茫的白雾之中。

    手机仍停留在聊天的界面,屏幕慢慢熄灭。遥远的另一个城市之中,菲菲正趴在蒲晗的手机上,逐字逐字地认真看着方可发来的回信,读罢轻轻略显不安地动了动手指,转身抽出一张湿巾,轻轻按在昏睡不醒的蒲晗额头。

    而就在菲菲所处房间的楼下,朱棠、舒小佩和林歌三人正瞪大眼睛,听着带队风衣男的指示。她们所在的城市内突现可憎物踪迹,有人被卷进了事件当中。她们临危受命被紧急抽调,舒小佩出门得太急,没来得及打理,长长的头发拖到地上,朱棠身上还穿着睡衣。

    与慈济院相隔几个区的老张果品店内,小张则正一边做着最后的打理,一边打着呵欠向外张望。注意到几个鬼鬼祟祟的年轻人正跟在一个独行女生的后面,立刻大叫一声,抄起一颗榴莲就冲了出去。

    老张果品店再向外几条街,神秘的香樟路上。金香树贵族女子学院的大门紧闭,志学楼的教职工办公室内,灯光明亮,以艾叶为首的驻守者,正一脸严肃地与前来支援的能力者们,再度盘起最终的大槐花封印方案。

    而曾不幸在该校就读过的屈眠,正一面看着新闻上的停电与地震报道,一面挨个儿询问着自己在F市的朋友。写了一半的英语题被推到旁边。群里有人正在冒泡:【我们这边有点吓人,地震加停电。雨也大得可怕。好在班干部的反应很快!】

    【我应该和你们说过吧,我们的班委顾筱雅!她可镇得住场子了!】

    同一时间,F市的大学内,被盛赞“镇得住场子”的顾筱雅,正打着手电,小心将被困在厕所的同学一个一个送回寝室。手机里,来自各个朋友群的询问接二连三跳出,顾筱雅抽空一一回了,冷不防亲弟顾晨风一个电话打过来,当即没忍住翻了下眼睛。

    “都跟你说了,我没事。我这边还要统计同学状况……什么怕黑?说多少次了,我早就不怕黑了!”

    电话打完,手机一晃,又是一点微光,挂在幽黑走廊的尽头。

    而整栋寝室楼,原本漆黑的窗户,已经被三三两两的手机光芒点亮。

    再远处的城市,万家灯火明亮。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亮着一盏属于自己的灯。

    夜空像是一只巨大的眼,将这些光尽收入眼眸。而所有的光辉,最终终旋转着,倒映于徐徒然漆黑的眼中。

    所有的交谈都在她意识里流转。所有的人类都在她意识里走动。这里本就是她的世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即是这个世界的本

    身。

    ——你为何要对抗我?

    冥冥中,来自育者投影的声音似有在耳边响起,唤起无助的茫然与隐秘的、想要归顺的渴切。

    只是这一回,徐徒然再没有任何的犹疑。

    包裹着育者投影的庞大黑影在漫长的蠕动后,终于猛然收束,发出响亮的咀嚼声。

    再下一瞬,黑影舒展,如同魔毯般打开。

    只见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

    与此同时。

    覆盖着光洁冰面的国度内,徐徒然正悠然地坐在属于她的王座之上。王座很高,她光裸的双脚踩不到地面,只能悬在空中轻轻摇晃。

    王座的面前,则是一张相对简陋的高脚桌。桌子的对面,是一把同样简陋的椅子,椅子上坐着的却不是人,而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那眼睛身形已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透明的程度还在不断加剧。徐徒然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不太礼貌地打了一个响嗝。

    “不好意思。”她毫无诚意地将对面的眼睛道歉,“你的体量实在是太大了。吃得我有点撑……而且我在你之前,已经吞了四个星星碎片……”

    她对面的巨大眼睛——或者说,是育者投影的残余意识。闻言只冷漠地动了下眼皮。

    “你并没有完全吃掉我。”它冷冷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机械的质感,“你只吞掉了我的部分。”

    还有一部分,即被徐徒然用符文分割出来,又强行锁进梦境的那一些碎片,仍就处在自由的状态。

    “确实如此。”徐徒然无所谓地耸肩,“不过问题不大。整个梦境都是我的国度。我有的是时间把那些碎片慢慢打捞起来吃掉。”

    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是在嗤笑:“你在埋雷。”

    “怎么说?”徐徒然随口应着,有些嫌弃地打了个响指,将原本的红茶换成了更香甜的奶茶。

    “你的消化需要时间。你的打捞需要时间。”眼睛慢慢道,“而在你将所有碎片打捞出来之前。它们随时有可能进入人类的梦境。”

    进入梦境,散布恐惧。让人类成为恐惧的奴隶,进而成为它新的信徒。

    只要有一片碎片能做到这点,它就不算真正的死去。

    “梦境,这是我曾经想要涉足,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触及的地方。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接近心灵,也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容易散播恐惧。”眼睛缓慢地说着,瞳仁中间忽然露出一个巨大的弧度,“或许我还得谢谢你。终于给了我机会,让我深入那梦寐以求的地方。”

    “……哦。”徐徒然恍然大悟地点头,毫不讲究地将一只脚提起,踩在王座的边沿,“我说怎么那个分体符文起效得那么容易呢,合着在这儿等着我。”

    “不过,你是不是没有听清我的话啊?”

    迎着对方不解的目光,徐徒然偏了偏头,一字一顿地重复:“我说了,梦境是我的国土。”

    “……”眼睛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瞳仁中的弧度逐渐消了下去,“你想说什么?”

    徐徒然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中茶杯蓦地放回托盘,发出啪地轻响。

    伴随着这声轻响,厚实的冰面忽然变得透明起来。隔着这层冰,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的下方,便是浩瀚的、由梦境汇成的大海。

    紧跟着,便听徐徒然淡淡开口,声音隆隆,仿佛自带回响:

    “我宣布,当人类在梦境感到恐惧时,反抗应成为他们的第一本能。”

    “我宣布,当人类在梦中产生反抗的念头时,他所想要的任何帮助、任何武器、任何能力,都会立刻在梦中得以实现。”

    “我宣布,当身处梦境的人类不知该寻求怎样的帮助时,求助的对象将默认指向我。

    ”

    “我宣布,在梦境中,所有非人的存在,被杀就会死——除了我。”

    徐徒然当着眼睛的面,一条一条宣读完毕,完事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顺手往桌上加了瓶可乐:“当然,这个规则还不是太完善。不过没事,之后我会慢慢补完的。”

    她拿起可乐咕咕两口,再次打量一番面前的眼睛。不过交谈几句的工夫,这颗眼珠,已然透明到只剩一层淡淡的轮廓。

    后者艰难地眨了下眼睛,也不知是因为呆滞,还是因为徐徒然的无耻。

    又过一会儿,才听它再次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真正的育者,终会再次到来。”

    “你到时就会明白。为了区区一个世界与之对抗。是多么的,不明智。”

    “来就来啊。打不过我死呗,还能咋的。”徐徒然嗤了一声,“还有,纠正你一点。”

    “谁告诉你,我做这一切,是为了这个世界?”

    迎着对面眼珠诧异的目光,她轻轻放下手中的可乐瓶。

    “你——还有你背后的那个东西,让我不爽了。所以我要打你。哪怕打不过,多膈应几下也是好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有很难理解吗?”

    眼珠子:……

    眼珠子没有答话。

    它只是再次眨动了一下眼睛,似是又陷入了呆滞。

    另一边,徐徒然则像又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突然打了个响指。

    “对了,差点忘了。趁着你还没有完全消失,我得再送你们一份大礼。”

    说完,就见徐徒然深吸口气,再次张开了嘴。眼睛本以为她是要再次打嗝,却见那嘴巴越长越大,嘴角直裂到耳根,下一秒,便见徐徒然的上半边脑袋沿着裂开的缝隙,干脆利落向后翻开,一大团黑影倏然从断口中涌出,汩汩朝着眼睛冲来。

    那眼睛本就只是残存的意识,在这种情况下避无可避。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黑影在逼近的瞬间,猛地凝聚成拳头的形状,旋即如同一束光般,直直从自己体内贯穿而过,像穿透一层透明的膜。

    那束黑影进入到了眼珠的意识深处,却还在不断往里深入。一片漆黑的意识中,它——或者说是徐徒然,分明看见,有一根几不可查的闪着微光的丝线,正一路连向远方。

    黑影顺着这根丝线,一路迅速前行,终于在某个瞬间,顺利抵达了丝线的另一头——真正育者的意识之内。

    冥冥之中,似是有什么被惊动。另一只要大上数百倍不止的眼睛在遥远的星空中霍然睁开。下一秒,坐在徐徒然对面的眼珠仿佛得到了什么指令,所有的眼睫瞬间向内翻折化为利齿,在眼睑闭合的刹那重重咬下!

    咔的一声,徐徒然探出的黑影被拦腰截断。深入育者意识的部分,被彻底留在了里面。

    然而就在被切断的瞬间,那团黑影便早有预料般开始自我消散。黑影攥成的拳头松开,大量晶体从中飘落,有的纯黑,有的则是完全透明。

    纯黑的那一部分,在飘散的同时便发出炙热的高温。连接两边意识的光线被迅速融解,完全切断。而纯粹透明的那些,则在黑色晶体的掩映下,不断下沉、下沉,直至完全沉入真正育者的意识之中。

    而铺满冰面的神国内,徐徒然正蜷缩在自己的王座上,犹自因为方才受到的冲击而痛到发抖。

    然而抖着抖着,却见双肩耸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压抑的闷哼,变成了无法克制的低笑。

    王座对面的眼睛,已经消失到连轮廓都看不清了。它挣扎着抬起眼眸,发出最后的质问:

    “你刚才,做了什么?”

    “给送了一点小礼物罢了。”徐徒然说着,抬起脸来。她的身体已再次恢复成人形,只是半边面孔都被蠕动的黑雾覆

    盖着,雾气中,眼中莹蓝的光芒依旧清晰可见。

    “又或者,按照你的说法。我是在埋雷?”

    ——冰十八,以及七号冰。

    最终洒落在育者意识深处的,毫无疑问,就是这两种晶体的碎片。

    冰十八的存在,自然是为了打伤害的,能融掉对方意识的连接,这算是意外之喜。而七号冰,徐徒然只是单纯地想将它送过去而已。

    七号冰的碎片,在她取得天灾星辉后,就已经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当它进入其他存在的眼睛或心灵时,就对对对方造成影响,让它对所见的一切,都产生误判*。

    而徐徒然,则在这碎片原有的基础上,又用长夜的力量,为它附加了一层额外的效果——

    恐惧。

    被这些碎片所寄宿的存在,无论看向什么东西时,都会不可抑制地感到恐惧。

    “我不知道恐惧是什么。但我不介意让其他人知道。包括你。”

    徐徒然轻描淡写地说着,蜷缩着的身体再次舒展开,放松地倚靠在自己的王座上,单手支颐。

    这些碎片也许并不会存在很久。也许给育者带来的效果并没她想得那么好。但无论如何,只要想到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这就足够她感到愉悦了。

    以那双被污染、被扭曲的眼睛去看吧,以你高高在上的视角,以你无所不能的身份,以你随时都会感到恐惧的心。我很好奇,那会是一个怎样有趣的光景。

    这个计划的结果,或许要等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得到验证。毕竟育者沿着星轨流浪,要流浪到同一个位置也并不容易。不过无所谓——这个世界的主人已经归位,它将可以继续运转下去,千年万年地运转下去。她有的是时间等待。

    就算计划的效果不美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就算你学不会恐惧,那也没关系。”徐徒然望着对面几乎完全消失的眼睛,淡淡说完了最后一句,“等你下次光临时,我会记得教你的。”

    话音落下,那眼珠最后一点存在的痕迹,终也被彻底抹去。

    徐徒然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终是忍不住,再次低笑起来。笑得整座冰雪宫殿都在晃动,笑得脸上的黑雾都片片掉落,掉在桌上缓缓蠕动。

    徐徒然从地上捡起一片,随手抛到了冰面上。黑雾旋即穿透冰面,落入了下方的梦海之中。

    徐徒然不知道它会飘向何处。或许会进入某个人类的梦境,成为她噩梦的一部分,或许是碰巧和育者投影的分体撞上,干脆利落地将对方吃了,再巴巴地游回来。又或者是运气不好,反被育者的投影给吃了……但管它呢。

    她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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