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三合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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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过半,法阵即将开始运转,现在就差最后一样东西。

    赤鸟转过头去,优雅的长颈后弯,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尖锐的鸟喙狠狠咬在了中间翎羽的尾部。

    “……”

    顾眠凉眼神一颤,下意识上前一步,可堪堪迈出半只脚,就顿在了原地,手腕上青筋暴起。

    下一秒,赤鸟一昂首,痛苦到极点的悲鸣响彻天地,它衔着那尾华丽的翎羽,身后只剩下了两尾。

    妖异的血从它身上渗出来,缓缓的蔓延了整个冰棺。

    赤鸟浑身一软,趴在了冰棺之上。

    断翎羽之痛,更甚人之剜心刨骨百倍。它浑身的光泽缓缓黯淡下来,宛如即将熄灭的火苗。

    赤鸟虚弱至极的将翎羽往血珠上一送。

    血珠缓缓将翎羽吸收,完全变成了黑色,一圈圈的光晕震开,生生将顾眠凉震出了百米之远。

    他自然也没有看见,血珠完全变黑的那瞬间,赤鸟灵魂离体,有刹那没入了冰棺的躯壳之中,可眨眼之间又再次回归本体。

    快的像是错觉。

    这一切都落入了溪佑的眼中,他笑得难以自制,阴森极了:“顾眠凉啊顾眠凉,还真的让本王猜准了,你啊,找了千年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却偏偏被执念蒙了眼,看不见……”

    “真是笑死本王了……”

    他将一直留在少年身边的那缕鬼气收回来,叹了一声:“这么重要的好消息,本王可要挑个好日子,再告诉你。”

    少年只觉得自己浑身一冷,可紧接着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他赤鸟的身形缓缓消失,化成人形伏在冰冷的冰棺之上。

    少年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阵法还在运转,说明这世间确实有剑尊的灵魂,直到将亡灵召回来,这阵法才会消失。

    少年赤着脚从冰棺上下来,身上留下来的血蜿蜒在他清瘦的脚踝上,渗入地面,他疼的近乎麻木了,下来的那瞬间,腿软了一下,差点直接跪下去。

    他觉得自己心跳似乎在减慢,陌生的,从体内升起来的冷意寸寸将他侵蚀。

    他走到阵法边缘,瞧见顾眠凉神色紧绷的快步走过来。

    少年脸上强扯出一抹轻松的笑,忍着眩晕感:“义父,我没事……”

    顾眠凉没看他,与他擦肩而过,眼中只有那沉寂的冰棺。

    少年鼻尖飘过一抹寒竹香,他愣住了。

    片刻后,他转过身,怔怔的看着顾眠凉的身影。

    白发男子温柔的将冰棺推开一半,守在旁边,将棺中人的手握在掌心,恍若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珍而重之的在那躯壳的手指上落下一个吻。

    “阿拂,快醒来吧……”

    声音温柔的不像话。

    少年宛如一个局外人。

    他脚下已经汇了一滩血。少年低头看了看,窘迫的在地上蹭了蹭自己脚上脏污的血迹。

    阴沉的天空没有下雨,但是那滩血迹上却落了水滴,砸的人心疼。

    少年撇撇嘴,嘀咕道:“哪里那么快就醒过来嘛……”

    这么着急干什么,也不知道看看他,他流了这么多血,连个客套的关心都没有。

    山巅的风有些大了,吹的他浑身发冷,他束发的发带不知何时断了,此时散着的头发被风吹的扬起。

    少年身形偏瘦,张扬的红衣贴在他身上,可以看出凸起的骨头,他打了个哆嗦,搓了搓自己的肩膀。

    “有点冷……”

    前方的顾眠凉像是魔怔了一半,一动不动,安静的像一个永恒而忠诚的守卫。

    少年还是没忍住,看着他的背影,鼻子一酸,眼睛红的像个被抛弃的小兽:“希望你们以后顺顺利利的,好好在一起……”

    他顿了下,小声又小声,眼巴巴的说:“顾眠凉,我走啦。”

    语罢,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眼眶红红的,“我这次真的走啦。”

    少年眉间的赤羽已经没有光泽了,普通的像一块花型胎记,他见顾眠凉仍旧没有任何反应,抽了抽鼻子,再次转身。

    转身的那一刻,一滴晶莹的泪倏地坠开,碎在地上。

    这次他没有回头。

    悄无声息的,连脚步都放的很轻。

    ……

    少年漫无目的的走了快三日,脚踝上的血迹渐渐干涸,脚上添了不少磕磕绊绊的伤痕。

    他不想回妖族,也不想再去回想竹屋的生活。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先前顾眠凉捡他回去,勉强算是给了他一个家,可现在他又成了一个人。

    少年脑中晕了片刻,他安静的靠在一块石头上,仰起头,等着这股眩晕感过去,胸腔忽的涌上来抑制不住的咳意。

    他皱皱眉,蓦的弯腰吐出一口血。

    “咳咳咳……”

    少年习以为常的抬手擦了擦,缓了会,继续往前走。

    冷风乍起,吹动少年的红色衣衫,那被扬起的青丝,自发尾开始,一寸寸变成如雪的银白。

    发丝被吹到少年的眼前,他一愣,随即撩起来一缕,看了片刻。

    寿元将近的赤羽,会出现五衰之相。

    可那也是自头发开始慢慢变白,他这种……

    活不了几日了吧。

    “……原来我快死了。”

    少年微微出神。

    语气听不出有什么变化,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脑中越来越昏沉,反应慢半拍,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咂摸了一下里面传来的难受的感觉。

    他发呆了片刻,不知想了什么,嘀咕道:“那也挺好的。”

    少年继续往前走,只是这次知道自己去哪儿了。

    他脚下一转,朝着靠近鬼蜮裂隙的上古法阵走去。

    因为唤灵法阵的缘故,上古法阵厉鬼横行,全部都被那冲天的邪气勾了出来,但偏偏无法靠近,只能鬼影乱窜。

    越靠近上古法阵,凶残贪色的厉鬼就越多。

    少年无知无觉的往那边走。

    他脸上还带着面具,白发衬的肤色如雪,半边脸倾城绝世,身上红衣褴褛,露出细腻白皙的皮肤,血迹斑斑的脚踝只想让人捧着掌心好好的疼爱。

    无数厉鬼露出垂涎的目光,明目张胆的跟在他身后:

    “是个美人啊……”

    “兄弟们沉睡那么久,冷不丁被那突然的唤灵法阵搅醒,都多少时间没开荤了……”

    “嘿嘿嘿……老子想弄他……”

    “一起……”

    少年只觉得周遭越来越冷,他慢慢走到了那上古法阵旁边,蹲下身,伸手抚了上去。

    这就是义父喜欢的人献身的地方。

    他们长的这么像,一个却可以死的轰轰烈烈,一个却注定死的悄无声息。

    忽的,少年身形一僵,被一股力量推到了祭台之上。

    少年闷哼一声,怒道:“谁?!”

    这回头一看,他瞳孔骤缩,或凝实或虚散的鬼影贪婪的盯着他,眼中的垂涎之色昭然若揭。

    “唔——!!”

    少年想说话,却被一团鬼气堵住了嘴,他凤眸大张,眸中涌起崩溃和绝望,不住的呜咽。

    “嘿嘿,兄弟们,老子先来了!”

    “不行,加我一个!”

    “哎,行行行!”

    他们一拥而上。

    义父……

    快来救救我。

    少年起初还疯狂挣扎,后来就不再动弹了。

    他呆滞的看着暗沉的天,身上伏着数个凶残的厉鬼。

    他眼中闪过冷意。

    【拂知:阿软,将他们杀了,你弄些假的痕迹出来。】

    />  【阿软:芜湖,好的主人!】

    周遭的环境奇异的波动一瞬,那些鬼影恍惚消失了,但又被阿软重新凝成纯粹的能量体,它一个团子分饰多角,biubiubiu忙到起飞。

    那邪气狰狞的上古法阵之上。

    红衣少年眼神死寂,却没有一滴眼泪。

    & nbsp;他恍若回到了那次三涂山,只是这一次,没有人来救他。

    ——

    溪佑笑的开心,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今天日子不错,也该告诉顾眠凉这个好消息了。”

    “他一定会很开心吧……”

    “报!”门外匆匆进来一个鬼侍,“禀报往上,魔族殷皇求见!”

    “哦?”溪佑眼中笑意更深,“让他进来,这下倒好,都齐活了。”

    殷岭西跨步进来,千年的沉淀,让他身上的张扬之气消磨殆尽,面庞成熟,气质沉淀,倒是真的有了魔族之皇的气势。

    他微微拱手:“鬼王。”

    溪佑撑着下巴:“殷皇来此,有何贵干啊?”

    殷岭西直截了当开口:“本皇寻一人之魂千年,曾多次叨扰鬼蜮,此次亦是如此,至净骨的镇骨在今日我身上日渐灼烫,如此异动,本皇觉得……”

    溪佑:“觉得是拂知剑尊的魂魄回来了?”

    殷岭西抿唇,“确实如此,不知鬼王这里可曾收到什么消息?”

    溪佑随意点头:“有啊。”

    殷岭西一愣,随即心跳骤然加快,身形一闪,直接到溪佑面前:“在哪里?!”

    “若真的找到,本皇承诺,你鬼蜮要什么,我魔族都会尽可能满足。”

    溪佑嫌弃极了,将殷岭西揪住他领子的手掰开,“你那魔族本王不稀罕,剑尊的魂魄我确然知道在哪里。”

    他站起来:“顾眠凉那家伙,在北岸山,招魂,你猜,招的是谁的魂呢。”

    “不可能!”殷岭西断然否认,“招魂的法子,本皇已经全都试过,怎么可能……”

    溪佑啧啧摇头:“顾眠凉那家伙,可比你疯的厉害。”

    殷岭西眸色沉沉:“和本皇去北岸山!”

    ——

    顾眠凉在山巅守了很久,他的手已经和棺中的躯壳一个温度。

    阵法还未停止,魂魄尚未归来。

    他一遍遍叫着阿拂,企图那不知在何方的魂魄快些回来。

    殷岭西和溪佑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那棺中人的身影一下子落进殷岭西眼中,他蓦的红了眼,踉跄的冲过去,又堪堪的停在棺边:“师尊……”

    顾眠凉身形一顿,周遭杀意顿起,眼尾冷冽如刀:“滚!”

    他站起来,护着身后的冰棺,冷冷的盯着殷岭西:“不要逼我动手。”

    顾眠凉目光落在溪佑身上,语气发寒:“你带他来的。”

    殷岭西就站在原地,“我不走,我等着师尊醒过来。”

    “他不是你师尊。”

    “……”

    殷岭西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溪佑看了半天好戏,突兀的笑了出来,语气讥讽:“哎呦,我说,你们两个在这里争什么呢,明明魂魄不再这里,”

    “本王明说了吧,剑尊的魂魄已经出现了,只不过,不再这幅躯壳内。”

    他看着顾眠凉望过来的眼神,终于露出大仇得报的快意,他笑嘻嘻道:“本王来就是说这个事的,你那小雀儿,是剑尊的转世啊……”

    空气一时死寂。

    顾眠凉大脑空白一瞬,“你说什么?”

    “听不清啊?”溪佑摇头道,“在阵法大成的时候,周围都是鬼气,我感应的清清楚楚,那云浮的魂魄,确确实实的进入了这躯壳内。”

    “若不是一个灵魂,怎么可能兼容?”

    “你想想,他为何与剑尊的模样长得如此相似,为何偏偏与你纠缠在一起,又为何……”

    顾眠凉:“够了!”

    他心中浮起巨大的荒谬感,“你没有证据。”

    溪佑慢条斯理的发的天道誓:“若本王方才所言,有半句假话,即刻消散世间,永不入轮回。”

    猩红的天道誓一闪,没入他体内。

    片刻后,没有事情发生。

    他说的是真的。

    没有比这更直接的证明方式了。

    顾眠凉手一颤,小雀儿往日的声音登时涌入脑海,叫他恍惚。

    “义父,你摸摸我的尾巴……”

    “义父,我好不好看?”

    “顾眠凉,你真无情。”

    “义父,你看看,我是谁?”

    “……”

    “顾眠凉,我走啦。”

    他喉结发紧,半晌吐不出一个字。

    溪佑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脸色:“你和他的妖契还没解开吧,不去找找他在哪里么?”

    殷岭西听的云里雾里,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死死攥住顾眠凉的肩膀,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快!”

    顾眠凉骨头被他攥的喀喀响,却没半点反应,机械的抬起自己的手,注入灵气,食指指尖飞速的延伸出一道红色的线。

    他掰开殷岭西的手,目光无着无落的,嘴里低喃着什么,身形消失在原地。

    “顾眠凉!”

    殷岭西瞳孔一缩,却没能抓住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眠凉和那妖异的红线一起消失。

    上古法阵。

    顾眠凉近乎踉跄的身影出现在这里。

    食指的红线在这里就消失了。

    此处因为唤灵法阵的缘故,处处游荡着厉鬼邪魂,狞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尤其是那上古法阵的祭台之上,更是鬼影重重,将祭台挡的严严实实,什么东西也瞧不见。

    没有云浮的身影。

    顾眠凉掌心冰凉,出了层黏腻的冷汗,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环视一周。

    恰在这时,一两个厉鬼从他身边急急穿过,掠向那祭台的方向,嘴里兴奋的喊着:

    “走走走!听说那上面有个毁了容的美人,玩起来很是舒坦!”

    “哈哈哈,你才知道啊,都快一天了,没几个鬼没尝过味道了吧……”

    “带劲的很呢,跟个娃娃似的,还会叫义父……”

    顾眠凉愣住了,眼珠僵硬一转,视线再次落在那祭台之上,隐约能看见一截红色的流沙锦。

    他脑中轰的一声,瞳眸唰的变成璀璨的鎏金之色。

    下一秒,周遭百里的鬼影顿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灰尘在空气中悬浮,恐怖的波动徐徐散开。

    顾眠凉神色空白,一步步朝着祭台的方向走去,所过之处,鬼影烟消云散。

    祭台上的鬼太多了。

    消散的时候,宛如吹去了脏污的台面,露出被遮挡的少年。

    少年红衣被撕扯的不剩几块,露出来的胳膊,小腹,腿,都浸染了鬼气。

    他脸上的面具不知被谁扔在了祭台下,沾了脏污的尘,就这样睁着眼,呆滞的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瞳孔里映不进半点光影。

    身下一滩血,将刺目的白发浸泡成了妖异的红色。

    “……”

    顾眠凉清雅的面容此时苍白一片,他俯身下来,蜷着的手指攒了攒,才勉强攒出一些力气,半跪着将少年抱起来,颤抖着探了探他的鼻息,“小雀儿?”

    他周身的灵力涌进少年残败的身体。

    顾眠凉眼眶红了,喉间哽的发疼,他低声道:“云浮……”

    一滴眼泪从他下颌无声坠下,啪的砸在少年眉间黯淡的赤羽上。

    少年眼睫一颤,仍旧呆呆的,他眼中渐渐映入顾眠凉的脸,看了很久很久,似乎才认出来这是谁。

    他看着顾眠凉脸上的泪痕和近乎绝望的神情,眨了眨眼睛,失血的唇微张,声音沙哑,支离破碎:“义父……”

    他艰难的伸出手,意图去擦一擦顾眠凉眼角的泪,可伸到一半,他忽的停住了,呆呆傻傻的看着自己斑驳的手臂,身体难堪的瑟缩了一下。

    好脏。

    少年如是想着。

    于是他又将自己的手臂藏起来。

    可藏着藏着,露出来的部分就更多。

    少年不再动了,宛如没有任何生机的木偶,充斥着空洞和死寂的眼睛缓缓闭上,“义父……”

    他说:“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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