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撕碎的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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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息。

    “既然大凶,王上为何要得知莲花下落?”

    他没有回答,摇头道,“那是从鲜血中孕育的凶物,你可知晓?”

    “我知道。”

    “你本可受国民拥戴,邻国公主垂爱,在我等的帮助下,你的剑术可以登峰造极。”

    “我知道。”

    “莲心离体太久,纵然拿回去也无济于事。”

    “原来你知道。”

    我猛然抬头,死死盯着王上的眼睛,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剑。

    王上对此并不惭愧,坦然道:“云华需要大雨,我们需要莲心,你应该知道。”

    “我不想知道。”

    沉默良久,丢下最后一句话,我离开了王宫。

    我是带着伤回到莲池的,如果青莲知道我从宫中硬生生地夺回莲心的话,她一定不会笑话我的剑术差了吧?

    话说回来,我如此执着于提升剑术,也不知道是究竟为了得到公主欣赏,还是为了让青莲不再笑话我。

    如今想想,其实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离河边越近,我的手就抖得越厉害,我怕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株莲。

    河边无风,杨柳不动,往日青莲最喜欢坐的地方,一封信被一株血色的莲压住。

    我眼角一酸,四处看去,大喊青莲的名字,我想看到她从某个地方出来,像之前一样,捂着嘴笑话我,说我被骗了。

    然而没有,除了那株血莲,什么都没有。

    我颤抖着蹲在红莲的旁边,小心翼翼地将莲心放入莲中,只见光芒闪动了几下,红色莲花没有任何变化。

    我想起国师的话,眼角酸涩。

    “世子要做好心理准备……莲心离体太久,那位恐怕再难恢复原身。”

    我失魂落魄了好久,才拿起地上的那封信,小心打开。

    字迹款款清秀,想来是青莲的字迹。

    “小白,我一直在等你哦,我想了很久,才发现很多事是不能太瞻前顾后的,所以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说好的,等你回来,你就要带我去看淮安。”

    “莲池外有车队路过,我看见你说的公主了,她长得真好看,比我好看,难怪你会那么喜欢她,加油哦,其实你很厉害的,你一定可以娶她。”

    “我应该不能等到你回来了,看来看不到淮安了,我还以为自己可以撑很久呢,不厉害的人,其实是我呀……我好像会变回原形,也不知道我的原形好不好看,小白看到了会不会不喜欢。”

    “你千万千万别伤心自责,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才回不来的。母亲一直告诉我,我背负着罪孽出生,孤独本就是我的宿命,其实一直以来,我也是那么以为的。”

    “可你却告诉我说,出生由不得选择,哪怕世界不喜欢我,你也会喜欢我。孤独了那么久,能有你陪我一段时间,真是太好了。”

    “青莲剑就当是送给你的临别礼物了,知道你最爱喝青莲酒,所以这些时间我又酿了些,这次我可用心啦,绝对比之前那坛好喝。不过还得过半个月才可以喝哦,不然可能会有点苦。”

    “不过这次你可要省着喝了,喝完的话,可就再也没有啦。”

    “一定要省着喝哟,快忘了我的时候就喝一口,这样你应该就会记起我了,可不要把我忘了。”

    “河岸对面飞走了好多蒲公英,满天都是,可美了,本来还想和你一起看看的,不过看来你真没福气,错过了这种美景。”

    “我有时候会想,要是我也是一株蒲公英就好了,随风而去,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可以去雪山,去看海,去淮安……”

    “对了,还可以去找你。”

    “果然还是有点不甘心呢,到了最后也没能再见你一面。”

    “愿你能抱得美人归,跟公主白头偕老,后半生无病无灾,幸福安康。”

    “莲心嘛,就当做贺礼送给你了。”

    “青莲。”

    信末尾有些水渍,也不知道是新的还是旧的。

    我擦了擦眼角。

    ……青莲到最后都没有怪我。

    我违背了誓言,她一定很难过吧?

    凉风吹过,脸颊又冰冷了。

    其实我想娶的根本不是什么公主,而是你啊,青莲!

    我暗骂自己的迟钝,朝着河水大吼一声,却没有人回答。

    在河边枯坐了很久,我小心地收起信,走到林中。

    林中的琴依旧还在,旁边却多了很多坛酒,

    我默默的看着,耳边突然响起青莲的话语。

    “知道为什么这酒费工夫吗?因为需要我的血哦,我可怕痛啦,还是因为以前好奇才酿了这么一坛呢。”

    眼前的景象变换,我仿佛看到一个本就因失去莲心而虚弱不堪的少女,忍着疼痛,咬牙放出自己的血,倒入一个个坛子中,然后含着笑将其酿成了酒。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我看着眼前的一坛坛酒,眼眶又一次湿润了,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季白,你对不起青莲。”

    我对自己说。

    接下来,又是快速的日夜交替,画面再一次快进——

    在那段时间里,我日夜枯坐,一度借酒浇愁,再清醒时,青莲酒已经所剩无几。

    于是我找到一个葫芦,把最后的青莲酒倒入葫芦中,将之盖上。

    我想了很多,认为要不是太过在意那些所谓的人情世故,在乎仁义道德,要不是太过在意无关人的悲喜,在乎莫名的虚荣,要不是我太自私,青莲就不会变成这样——

    要不以后做一个无情的人吧?

    我默默对手中的红色莲花说道。

    无人回答。

    当河对岸的蒲公英再次纷飞的那一刻,如漫天繁星,我这才明白当时的青莲当时的心情,那是一种迫切想和人分享的期待。

    我捧起红莲,将之小心的放入一个玉匣之中。

    “走,青莲,我带你去看淮安。”

    “不只是淮安,这世间繁华,我都带你看遍。”

    云华再无季白,世上多了一位青莲剑客。

    淮安路远,我一人一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杀过数不胜数的邪物和悍匪,也越发厌倦所谓的人情世故,所谓的仁义道德。

    那是俗世的枷锁。

    我的腰间挂着两个葫芦,一个装浊世之酒,痛而饮之,另一个却从不开封。

    我再也没有喝过青莲酒,可即便不喝,我也记得那个滋味,更不会忘了青莲。

    我走过雪山,越过火山,看过大海,这不是去淮安最近的路,但却是青莲想看的景色。

    我躺在在无际的沙漠中,茫茫沙海只余我一人,看着星空,忽然心有所感,起身拔剑挥动,猛然刺出惊天一剑,不由对着身后笑道:“青莲,你给这剑起个名字吧。”

    沙海茫茫,无人回应。

    我失了下神,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躺在草地上,看自己练剑的少女也不在了,便轻笑道:“知道了,该用你的名字命名——”

    “那不如就叫青莲剑饮吧。”

    当我走到淮安,已经是半年之后。

    不知何时起,世人皆称我剑仙,他们说我喜酒爱剑,却不知我喜的是青莲酒,爱的是青莲剑。

    淮安繁华更甚从前,若是青莲还在,看到这一切,不知道得有多高兴。

    我有些怅然,却不忘去找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询问关于青莲化形的事。

    “莲心归体,倒有可能再次化形,具体方法我也不知,或许……让其如最开始那般生长,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同样的问题已经问了无数次,我并不抱有希望,可这次的老人却并没有直接摇头,而是为我点明了道路。

    虽然言语中并不确信。

    什么?我一愣,难道我一路走来,反而耽误了青莲化形?

    我迫切地想回到莲池。

    “不过啊,唉,这再次化形是个新的开始,如人之新生,化形之人,恐怕未必是当初的那个人了。”

    我呆住:“您的意思是说,哪怕青莲再次化形,也将是另一个人了吗?”

    “没错。”老者看着我良久,摇头叹道,“青莲剑仙啊……原来如此。”

    我沉默片刻,饮下一口酒,道了谢,转身离去。

    我算什么剑仙?

    如若可以交换,我愿舍这剑仙之名,换回我掌中青莲。

    剑仙之名倒是有些威慑力,没有不开眼的阻我归途,回到莲池只用了四个月,我将血莲放在河岸边,苦苦等待,一等便是三年。

    莲花如血,没有半点变化。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月轮转,眼前依旧是不变的景象,我叹息一声,沉沉睡去。

    我再次醒来时是在一个清晨。只见河岸边站着一位青衣少女,赤着双足,三千青丝随风而动,在我近乎呆滞的眼神中,冲我回眸一笑。

    “你醒啦?”

    “青莲……”我愣了半晌,忍住泪水,抬手向她走了过去。

    “你认识我?我叫青莲吗?”

    少女皱着眉头退后一步,偏着脑袋问道。

    我的脚步一顿。

    “你不记得了吗,我是季白,小白啊。”我苦涩开口,抬着的手无力地落下。

    “我不记得了。”少女眨着眼睛,摇了摇头。

    湖面泛起微波,柳枝轻微摆动,少女青丝如瀑,一如初见模样。

    可她已新生,不再是我记忆中的人。

    我看了她良久,有些落寞的转过身,既然青莲不再是青莲,我又何必扰了她的生活。

    “你走了吗?”

    “走了。”

    “就这样走了吗?”

    我没有回答,拿起剑和酒葫芦,头也不回地离去。

    才走了几步,身后便再次传来喊叫声。

    “小白,骗子!你怎么能就这样跑了!”

    我的脚步一顿,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剑和葫芦丢在了地上。

    “你说好带我去看淮安的!”

    晨辉之下,青衣少女笑中带泪,奋力向我奔来,这是只有在梦中才能看到的景象。

    我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双臂环抱,怀中却是空无一物。

    我心中一痛,睁开眼,眼前哪里还有少女的踪影,血色莲花仍在原地,并未化作人形。

    “这样啊,果然是梦……”

    一切皆是泡影。

    天幕突兀的变为血色,一人一莲静默对立,时间仿佛禁止。

    残阳破碎,画面模糊,一切戛然而止。

    血色的夕阳化作一只蓝色眸子,从天空缓缓睁开,漠然的注视着底下无形的众人——

    白墨,杨依依,无欲。

    三人似乎都没有察觉到硕大眼球的窥视,只是呆立在原地。

    不知何时,一股浓烈到极致的悲伤,涌入了所有人心中。

    那是仿佛能把心口撕裂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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