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酒杯碰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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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到心满 意足。他静静地撑着脸,翠绿色的眼睛带着一种恍惚而纯粹的笑意,望着西列斯。

    西列斯恍若未觉,只是听着安迪的话。

    ……按照安迪的说法,阿方索和伊曼纽尔两人在十月初的时候来到了黑尔斯之家。具体什么日子他已经忘了,不过大概就是十月头上那几天。

    他们来势汹汹,几乎走遍了黑尔斯之家的所有酒馆。

    阿方索·卡莱尔本人在无烬之地颇有些名声,毕竟他曾经声称自己发现了一个部落遗迹,却没有第二个人为其佐证。

    有些人认为他是骗子,有些人认为他哗众取宠,当然,也有人疑心他独吞了遗迹的产物。

    总之,他们两个这次大张旗鼓地调查“不存在的城市”,也的确引来了一些人的关注。

    “事实上,他们也找到了我这里。”安迪说,“然后我看到其中一个人的时候,就联想到了十年前的事情——不存在的城市,探险者、幸存者……”

    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隔了片刻,安迪说:“我记忆力不是很好,所以总会将一切都记录下来,写在纸上。因为他们的出现,我特地翻找了十年前的日记。

    “我这才想起来,当初有名客人,与那人的打扮类似,然后来到我的酒馆。他当时满身是血,颤抖着喝酒。他说他刚刚从一个鬼地方逃出来。他说,他对不起伊舍伍德。”

    西列斯微怔,然后皱起眉:“他的确是这么说的?”

    “是的。”安迪说,“伊舍伍德。这个名字让我印象深刻。因为,十年之前,正是这个人组织了一个探险队,前往寻找‘不存在的城市’。当时我才在这儿开了这家酒馆没几年。

    “现在想一想,居然已经过去了十年。”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安迪的话解开了他心中的一个困扰:伊舍伍德和伊曼纽尔的兄弟关系,似乎并不是广为人知的。不过,这对兄弟原先关系就不算太好。

    没人知道伊舍伍德有个弟弟。所以,没人会在遇到那个幸存者的时候,告知伊曼纽尔。甚至于那名幸存者本身,恐怕也不知道伊曼纽尔的存在。

    十年之久,他们还能找到当初的那个幸存者吗?

    西列斯便问:“他们应该去找这个幸存者了吧?”

    “是的。”安迪说,“他们应该是找到了。”

    找到了?

    西列斯说:“所以那个幸存者就在黑尔斯之家?”

    “呃,似乎是这样的。”安迪说,“不过我也不是特别了解他们的具体行动。我只见过他们三次。第一次是他们过来询问一些关于‘不存在的城市’的相关消息。

    “第二次是过来询问关于去年的藏宝图的事情……卡尔?似乎是叫这个名字的探险者在去年兜售的藏宝图。不过我对这事儿不怎么清楚。

    “他们第二次来的时候,我跟他们说了那个幸存者的事情。他们看起来十分意外,激动得很。不过我也不太清楚原因,或许他们想要了解更多的信息吧。

    “至于第三次,就是神诞日那一天。他们过来跟我说,他们打算离开黑尔斯之家,但是有人可能会来这儿找他们,所以在我这里留一封信,让我到时候转交给……看来就是转交给您了。”

    “信?”西列斯问。

    安迪点了点头:“是的,在后边。我等会儿拿给您。”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想,实际上,安迪也不知道阿方索和伊曼纽尔到底有没有找到他们想找的人。

    他便说:“那么,从他们得知幸存者的存在,到他们离开黑尔斯之家,中间过去了有一段日子。有人知道他们这段时间里的经历吗?”

    安迪有点迷茫地摇了摇头,他说:“我不是那么清楚……啊等等,我突然想起来了。”他说,“他们似乎住在奥德丽的旅馆。你可以去那边问问老板娘。”

    西列斯明白过来,向安迪道谢。

    虽然阿方索留了一封信给他,但是不管怎么说,调查他们在黑尔斯之家做过的事情,还是必要的。

    ……他们在神诞日那一天就离开了黑尔斯之家。西列斯想。

    当时他们应该已经收到了西列斯的信件,不然不可能在安迪这儿来下讯息。但是,他们仍旧离开了黑尔斯之家。

    这意味着,他们必定得到了十分重要的信息,因此才会来不及等待西列斯的到来,迫不及待地离开黑尔斯之家。

    希望阿方索的那封信里提供了足够的线索。

    安迪说:“不用客气,先生。”他笑眯眯地说,“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花了钱的。”

    西列斯默然,心想,果然如此。

    安迪去拿了那封信,将其递给西列斯。这封信应当没被拆过,起码信封上的火漆并没有损坏的痕迹。

    西列斯没有急着拆开,他想要去到一个更为隐蔽、安全的地方再看这封信。他将信件放在内侧的口袋里,然后对琴多说:“看来我们可以回去了。”

    琴多这才放开西列斯的手。西列斯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然后付了酒钱——这里也可以用康斯特公国的货币结算——之后就礼貌地与安迪告别。

    在他们离开之后,酒馆里始终保持缄默的探险者们才突然开始高声议论起来。

    “那居然是琴多·普拉亚!”

    “谁见过这么温顺的琴多!哦,这形容都能让我恶心吐了!”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哈,傲慢的疯狗也有认主的一天吗?”

    “不过他的‘主人’,可不像是无烬之地的人。那像是……”

    “城里人。”

    “是的,城里人。”

    “噢噢噢——那可得衷心希望,这位无害的城里人不要死在无烬之地啊!”

    他们满怀恶意地笑了起来。

    唯独他们的领头人没有说话。短发的探险者望着西列斯和琴多离开的方向,露出了略微疑虑和警惕的表情。

    而矮小的酒馆老板静静地站在吧台后面,隔了片刻,突然颤抖了一下。他想,那可不是什么无害的城里人。那种镇定与平静……令人疑心。

    西列斯并不知道人们如何在背后评价自己,他也并不在意。

    琴多带着他往三楼的魔药店走过去。

    西列斯问:“你似乎对这儿也挺熟悉?”

    “黑尔斯之家是探险者们的必经之地。”琴多翠绿色的眼睛里神采奕奕,丝毫没有醉态,不过西列斯对此也并不感到意外,“刚来到无烬之地的探险者们,总会到这儿感受一下无烬之地的……氛围。”

    “氛围?”

    琴多拉着西列斯到栏杆边上,他让西列斯瞧瞧中央空地的场景。

    马戏团、杂耍、魔术表演,以及,奇形怪状的人们。这儿像是开了一家什么奇葩人类博物馆一样。

    琴多说:“这才是无烬之地,而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和平场所。如果连黑尔斯之家都无法接受,那么恐怕也没必要继续前进了。”

    西列斯恍然。

    他在中央空地那儿瞧见了熟悉的人影——马戏团的小丑。

    他的目光注视着那个站在那儿、看起来傻乎乎的小丑。小丑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望了过来。隔了片刻,小丑咧开嘴笑了起来,然后朝着他挥了挥手。

    西列斯没有做什么动作回应,而小丑也十分自然地低下头,继续茫然地站在那儿。

    琴多在一旁略微不快地说:“你真是认识不少人。”他顿了顿,又说,“这是我们曾经遇到过的那名占星师女士的同伴?”

    “是的。”西列斯说。

    琴多的敏锐有时候也能让西列斯感到惊叹。

    琴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西列斯问:“马戏团在无烬之地……”他琢磨着措辞,“是一个较为特殊的存在吗?”

    琴多思索了片刻:“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无烬之地有许许多多的马戏团,他们的名声是不太一样的。这个马戏团是常驻黑尔斯之家的,所以较为有名。

    “有一些探险者……会将他们当成是一种……应该说,放松的状态。见到了马戏团,就意味着安全与享乐。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甚至有些探险者,会将马戏团当成是精神支 柱——废墟中的亮色,无尽空虚与挣扎之后的享乐,生存的意义……总之就是这类的东西。很难说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

    琴多的语气有些轻蔑,不过也不能说他并不理解那些探险者。他只是觉得这种行为不怎么值得提倡。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从这个角度来说,占星师海蒂的话就得到了侧面的论证。

    马戏团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们象征了许多探险者心中的“乐土”,在那里没有危险、没有灾难,只有无尽的享乐与放纵。

    而反过来,马戏团也的确为他们提供了这样一些服务。

    马戏团中不同的角色,正是在这种无数岁月洗练而成的烙印中,获得了神奇而古怪的力量。小丑成为小丑,占星师成为占星师。

    ……“成为”。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注意到他本能使用的词语。

    换言之,符合。他们符合了职业特性,做到了相关的事情,所以他们就真切地拥有了这份力量。

    ……如果,成为神呢?

    人类成为神明,恐怕没那么简单。西列斯想。他们对于神明力量的认知还停留在简单的神格、神位与神名三要素上面。他们实际上并不知道神明的力量究竟是什么样的。

    马戏团中的这些人可以称为神明吗?小丑是小丑之神吗?

    不,不能这么说。力量与力量之间也存在着区别。

    西列斯没有继续思考下去,他只是将此事记在心里。

    他们去到三楼,与玛丽、切斯特、阿尔瓦三人汇合。阿尔瓦脸上有激动造成的红晕,他看起来十分喜欢黑尔斯之家,起码是喜欢他自己认知中的黑尔斯之家。

    不过当西列斯听见阿尔瓦念叨的话语,他才意识到,阿尔瓦的激动也另有原因。

    “我看到好多人都拿着博内特版本的地图!”一看见西列斯和琴多,阿尔瓦就立刻说。

    他看起来像是已经将这话念叨了许多遍了,因为切斯特医生露出了十分复杂和无奈的表情。

    但阿尔瓦仍旧乐此不疲,并且不停傻笑着。

    家族的荣誉在这个世界仍旧十分受到重视。西列斯想。

    他恭喜了阿尔瓦,随后打开怀表看了一眼,发现已经十点多了。一天的奔波加上刚才接受到的信息量,让西列斯也不由得有些疲惫。

    他说:“或许我们可以去休息了。”

    “啊……是啊。”说着,阿尔瓦打了个哈欠,“我已经困了。”

    玛丽便笑着说:“请跟我来吧。”

    他们最终住的地方并不在营蓬内部,而在外面的矮房子里,也正是他们存放羽马的地方。显然,那里更加安全和保险一点。

    他们总共有五个人,兰米尔购置的房子有三个卧室,于是情况顺理成章地变成了玛丽女士一间、西列斯与琴多一间、切斯特与阿尔瓦一间。

    床位倒是好安排,房子里还准备了单人折叠床,他们只要铺一下被子就好。夜晚的荒漠还是十分寒冷的,必须得裹上厚重的被子才行。

    意外的是,这栋独立房屋提供热水。

    玛丽笑着解释说:“营蓬那边的生活更加不方便一点。不过,这里毕竟是常住居民……类似社区一样,所以一些基础设施也跟上了。”

    这的确令他们大大松了一口气。经过了一天的奔波,他们都想洗个热水澡。

    这栋房子有两间盥洗室,十分体贴。玛丽去了其中一间洗澡,男士们则在另外一间。等到所有人都洗完澡铺好被子,时间也差不多来到了十二点。

    不过西列斯还是打算拆开阿方索的信件看一看。

    他回到房间。琴多正在铺被子。他说:“已经帮你把被子铺好了。”

    西列斯说:“谢谢。你的被子需要我帮忙吗?”

    琴多笑了一声,站直身体,看了看他身上的衣物,然后说:“我已经铺好了。我现在更希望你早点钻进被子里。现在可不是夏天。”

    “我得先看看那封信。”西列斯说。

    琴多嘟囔了一句什么,大概是在说西列斯的事儿可真够多的。但最后他只是坐下来,安静地望着西列斯。

    他在这种时候总是十分安静的。

    西列斯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那封信,将其拆开,然后打开其中的信纸。这封信是由伊曼纽尔写下的,信纸与笔迹都显得较为正式和认真,比西列斯曾经收到的那封来自阿方索的信件体面得多。

    “……

    “诺埃尔教授,当您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和阿方索理应已经踏上前往‘那个地方’的路途。我们不太希望您陷入险境,但我们总归得给您一个交代。

    “我们发现了一个秘密。也可以说是一个错误。曾经的我们大错特错,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得弥补那个错误。

    “或许您没法理解这话。但是,我们宁愿您永远不理解这话。

    “……总之,如果您想要追查下去的话,那我们为您留下了相关的线索。我想,您应该能找到那线索位于何方,甚至此刻已经从安迪那儿得知了。

    “衷心希望您平安。

    “……”

    信件的内容让西列斯深深地皱起眉。

    “怎么了?”琴多问,“你的表情看起来不怎么开心。他们难道没告诉你他们的行踪吗?”

    西列斯摇了摇头,将信纸递给了琴多。琴多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然后说:“看起来他们真的不怎么愿意你参与这事儿。”

    “是的。”西列斯说。

    他想,这显得有些不对劲。

    如果阿方索和伊曼纽尔真的不愿意让他参与此事,那么就根本没必要留下这封信。他们直接让线索断在安迪那儿就好了。

    但是现在,他们一边留下线索,一边又希望西列斯不要参与进来……这正常吗?

    他们应该能明白,西列斯是可以找到线索的。伊曼纽尔在信中也说了,他们留下了相关的线索。所以说到底,西列斯还是能发现真相。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拖延时间?在西列斯真的找到他们的行踪之前,就抢先将一切都解决掉?

    西列斯想到了这个可能。

    但仍旧是那个问题。即便是为了拖延时间……那何必要留下相关的线索呢?

    西列斯隐隐产生一个念头:因为那牵连甚广。

    隐瞒是没有用的。即便阿方索和伊曼纽尔隐瞒了相关的线索,西列斯还是有可能牵涉其中、迟早会明白一切。那足够危险,波及面也足够广阔。

    实际上,现在的黑尔斯之家不也暗流涌动吗?

    所以,阿方索两人宁愿自己给出线索,给出足够安全、合适的指引,让西列斯一步一步跟随着他们的脚印去调查、去了解真相,也不愿意西列斯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尝试。

    这种冥冥中的预感让西列斯感到了无奈。

    ……为什么他觉得他的朋友们都有种过度保护的倾向?他似乎没有脆弱到这个程度吧?

    从切斯特医生到阿方索、伊曼纽尔,更不用说态度上更为执拗的琴多,他们似乎都隐隐希望西列斯远离危险、保证安全。

    但这世界的谜题,显然不可能凭借空想就解决。西列斯想。

    琴多的话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路。

    “该睡觉了,西列斯。我们明天去那家旅馆寻找线索,就能明白一切了。”琴多跟西列斯说,“晚安。”

    西列斯迟疑片刻,最后也轻声道了句晚安,然后就陷入了昏沉的睡眠之中。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西列斯是七点钟醒过来的。

    因为阿卡玛拉的庇佑,所以西列斯其实想什么时候醒来就什么时候醒来。不过考虑到昨天一整天的奔波,西列斯最后还是让自己比平常的起床时间晚了一个小时。

    “早上好,西列斯。”琴多已经醒了过来,但是仍旧侧躺在床上,在西列斯醒来的时候与他打了声招呼,“又只剩我们两个了。”

    西列斯微怔,心想,这是什么意思?

    “营蓬那边出事了。”琴多说,“据说是马戏团的团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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