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11.30已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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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梦,想要去解释他能解释的一切。

    可即将要起身的时候,他又停住了自己的动作。

    因为在爱情这件事面前,先动心的人总是会缩得无限小,变得无限低。以至于直接如廖维鸣,也偶尔会有犹豫的时候。

    于是他扭过脸,看向李彦诺,眼神锐利:“你是不是和温梦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事情办完,就早点回美国去。”

    用的是警告的语气。

    李彦诺没有回答廖维鸣的问题,似乎只是被很多话坠着,想把自己刚刚没有说完的话讲清:“我羡慕你有很多勇气。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努力。”

    这句话让空气彻底安静下来。

    李彦诺在直言不讳地剖白自己,讲出那些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在努力回避的心里话。说完之后,他抬手喝空了面前的shot。酒精顺着食道燃烧,让李彦诺闭了一下眼睛。

    廖维鸣把对方的行为都看进去了。

    李彦诺是真的和温梦聊过了。

    而且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从刚刚那场谈话里,李彦诺收获了到了无穷无尽痛苦和自责。

    面对这样的情形,廖维鸣分明应该松一口气才对。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亲眼看到这样的李彦诺时,廖维鸣却突然开始沉默不语。因为上一次见到这样的李彦诺,还是在彼此作为朋友相处的旧时光里。

    那天李彦诺坐在附中的篮球架下面,无意识地拍着球,看上去在被什么事所困扰着。

    “怎么了?”廖维鸣在他边上坐下来,扔过来一瓶脉动。

    李彦诺接了,低声说:“我母亲在和我父亲协商,想让我去美国念书,考藤校。”

    廖维鸣愣了:“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呢,为什么不去问问你妈妈?”

    李彦诺摇了摇头:“我不能问。”

    脸色是平静的,眼神却很痛苦。

    不去问,就不会得到严厉的教育和批评,不用去面对那些永远也达不到的标准。从小到大,李彦诺都是这样回避问题的。

    而如同很多年前一样,廖维鸣此时坐在酒吧里,觉得自己被对方的情绪裹挟住了。这些挣扎太逼真、太直接,每一条都直白地指向他的罪。

    共情是最多余的能力,却也是艺术家的本能。一些激荡的情绪逐渐被收敛,变得不再那么赤|裸。

    过了两三分钟,廖维鸣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慢慢地开口:“我哪有什么勇气,你胆子可比我大多了。”

    李彦诺否认了。

    于是廖维鸣又说:”你不记得了吗?当初那么大的一个ha ma,你三下两下就给拆了。”

    高一,生物实验课。

    廖维鸣一刀下去,蟾蜍当场血溅四方。按理说死都死了,应该老老实实闭上眼睛。可那只蟾蜍偏是不肯,就要在不锈钢盘上狠狠蹦跶两下。

    吓得廖维鸣从塑料椅子上弹起来,惨叫道:“啊啊啊啊——它怎么死了还会跳啊!”

    李彦诺恰好和廖维鸣分在了一组。

    他扫了一眼这个在当时还不算很熟悉的同学,平静地解释道:“这是因为植物神经反射。”

    “Ha ma不是动物吗?为什么是植物反射?”

    一看这位就没有好好听过生物课。

    “首先是蟾蜍不是ha ma……算了。”李彦诺解释了两句,决定不再浪费口舌。干脆把解剖盘直接抻到自己面前,默默地完成了接下来的工作。

    廖维鸣隔开两米,小心翼翼地围观了一会儿。最后好奇地凑了过来,简直要对学霸干净利落的解剖手法心悦诚服了。

    下课铃一响,他就大大咧咧的把胳膊搭在了李彦诺的肩上:“兄弟,多谢你帮忙,以后咱俩就是朋友了。我罩着你,有什么事就说。”

    李彦诺可以甩开自作主张的廖维鸣,但他没有。

    因为对方是如此生动有趣,自己又是如此枯燥乏味。高一时除了廖维鸣,几乎没什么同学主动和他来往。

    那廖维鸣为什么要和他做朋友呢?

    此时坐在吧台前,廖维鸣听到了这个问题。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重新举起装着曼哈顿的杯子,又喝了一口,单薄的面相皱起来:“因为当时我也挺羡慕你的。”

    卡在青春期的末尾,廖维鸣有太多敏感的想法,太多无法通过创作宣泄的情绪。李彦诺像是一块稳定的基石,刚好压住了动荡的船尾。

    “今天的任务还差两页没有完成。”李彦诺检查过后,面无表情地把练习册塞回廖维鸣手里。

    “明天再说吧。”廖维鸣锤了捶胸口,“你看现在外面天好阴沉,总感觉心里堵得慌,很难受。”

    “不行。”很显然李彦诺在学习这件事上是不会让步的。他一把拽住朋友的书包带子,把廖维鸣扯回到座位上:“快点写。”

    廖维鸣长长的叹了口气:“苍天啊!怎么就让我认识你了,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话虽如此,笔尖还是老老实实的在纸张上移动,直到填满练习册的最后一个空隙。

    性格如此南辕北辙的人可以做朋友吗?

    答案是当然可以。

    至少当初他们就维持了两年多的友谊。

    晴天时一起打球,雪天时一起放学。课业不忙碌的时候,去廖维鸣家打游戏。课业紧张的时候,去李彦诺家上自习。

    彼此磨合到李彦诺能够一眼看穿,生日那天廖维鸣是故意发错短信,提前一个小时叫温梦去别墅。

    而廖维鸣也能在捡起篮球时发现,李彦诺正对着场馆另外一端走神。那是女生上体育课的方向,温梦正在一下接着一下用腕子颠动软排,想要传给乔婕。

    廖维鸣把篮球抛出去,故意砸在朋友肩上:“喂,你看什么呢?”

    李彦诺笑笑,回身接住球,没有开口解释。

    他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是最好的朋友、是无话不说的朋友。既然如此,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呢?

    此时两个成年男人坐在吧台边上,面前是毫不相干的酒,突然都失去了沟通的能力。

    李彦诺把最后一杯龙舌兰喝光,抬手示意老板再添点。而廖维鸣没吭声,直接用掌心盖住了对方的玻璃杯,不让李彦诺再续下去。

    一些光零散地投下来,穿透酒杯的横截面,在吧台上映出些斑斓的色彩。

    廖维鸣沉默地看着,看着,如同在看一出哑剧。

    他突然觉得那些星星点点的斑痕,很像小时候自己最珍视的万花筒里的图案。

    那还是父亲公司上市那年。

    为了庆祝这件事,父母难得抽出一天时间来,陪着他一起去公园玩。母亲在纪念品商店给他买了一只万花筒,廖维鸣太喜欢了,无论去哪里都要带着。结果后来被邻居哥哥看到,一把抢走了。

    他哭得满脸是泪,跑去找母亲主持公道。

    而母亲急着出去赴约,从他身边经过,神色匆匆:“没了就算了,多大一点事情。谁叫你拿着到处显摆的?”

    廖维鸣那时候不过五六岁年纪,不知道怎么辩解,只是伤心地哭着。

    “别哭了,吵死了。”母亲随手拉开Birkin包,从钱夹里抽出几张百元钞票,塞给廖维鸣,“让阿姨带着你去商店,再买十个。十个不够,就买二十个。”

    大人是不懂的。

    不明白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钱换来,即便换来,也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了。

    “我才不要新买的……我要我原来……”

    母亲不耐烦了:“那你就去抢回来!喜欢什么就去抢,不就完了?”

    当时的廖维鸣觉得,大孩子和大人的心都好坏。怎么能因为自己喜欢,就去抢别人的东西呢。

    可现在的他,又和那些大人有什么区别?

    因为自己爱对方,就要想尽一切办法抢到了、再藏起来,哪怕是用钱收买。不管对方是不是出于偿还他的恩情,才自愿留在他的身边。

    他终于还是长成了小时候自己最厌恶的样子。

    >

    而李彦诺突然在这个时候开口,打破沉默:“我算了一下时间,《夏归》这件事下个月中旬应该可以处理完。”

    廖维鸣抬起眼睛:“然后?”

    “我这几天就订回洛杉矶的机票。”李彦诺像是想通了什么,说这话的时候很慢,是含着些歉意的,“你和温梦的婚礼……我恐怕来不及参加了,红包在微信上给你。”

    廖维鸣没有做声。

    这次他没有用警告或是威胁的方式,依旧从李彦诺嘴里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但这一切,来得却并没有他预想中那么心安。

    那种刀尖划过心脏的感觉几乎要把人逼疯了,抽搐、紧缩,坐立难安。

    廖维鸣思索了很久,低声问:“你还喜欢她,对么?”

    这句话里没有明确点出那个“她”是谁,但在座的两个人心里都清楚。

    李彦诺沉默了,答案是简单而明了的。

    不管是出于道义、理智、抑或是其他原因,他突然做出了这个要离开的决定,他依旧是喜欢温梦的。

    感情不是纸张,一撕就裂。而是绵长又柔软的绸缎,看不见开始和结束的终点,裹得深陷其中的人窒息。

    如果没有一点良心,就不会感到愧疚。如果能够彻头彻尾做一个坏人,那么哪怕做出再多伤害朋友的举动,彼此也不会感到痛苦。

    可无论是廖维鸣还是李彦诺,都只是普通人,最普通的那种。

    会有阳光普照、相互帮助的时候,也会有被私心困住、雾霭沉沉的时候。

    就像天气一样。

    好的,坏的。刮风的,下雨的,晴朗的,落雪的。

    不管怎样过,都是一天。

    “我要走了。”廖维鸣起身离开吧台之前,这么说。

    李彦诺挥了一下手,给这场意料之外的会面,留下一个潦草地收尾。

    吉他声响起,昏黄的小灯里,只剩一个人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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