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2. 千秋业 千秋功业,我占三厘(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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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的生命。

    “我们都老了。”他感慨,“再过些年就致仕归乡吧,到松江建一处园子,每日赏花赏月,以度余生。”

    程丹若白他:“五十少进士,人家官途才开始,你倒是要致仕?”

    他问:“你不想退?”

    “还有很多事要做。”她稍加思索,随便距离,“建州已经统一女真各部,包括长白山的女真,他们很少和我们做羊毛交易,征伐不断,再过一十年,必成心腹大患。”

    谢玄英拧眉。

    “据琉球的商人说,倭军调动频繁,似乎想再次对朝鲜用兵。”她道,“冯成源没了,这回再打,谁去?”

    第一次朝鲜战争过后,昌平侯因伤去世,谢一水战的本事一般,冯大继承昌平侯的爵位,却没有老爹能打。

    冯四只顶他爹一半,也悬。

    谢玄英想想她方才说的“五十少进士”,又觉得自己还行:“我去?”

    “滚蛋。”

    “还有西洋人,弹丸之地却在新大陆拥有一大片领土,多少粮食。”程丹若这两年发愁最多的就是粮食不够。

    人口增长,土地却没多,粮食产粮也上不去,都快烦死了。

    忍不住再喝一杯压压惊。

    “行了,别想了。”谢玄英及时叫停,“方才还说心愿已了呢。”

    程丹若纠正:“这不是心愿。”

    “那是什么?”他没好气。

    “人事。”她说,“尽人事的人事,能解决固然好,解决不了,我也没办法。”

    社会要发展,归根结底是看生产力行不行。

    这不是穿越者一拍脑袋就能改变的,必须一代代积累,一点点推进,最终在某一刻发生质的飞跃。

    她没法在现有条件下废除君主制,相反,集权才能最有效地推行政策,就好像赋税改革,没有强硬手段,今天的税目还是一塌糊涂呢。

    现实如此,必须遵守物质规律。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计。”烈酒度数高,她有点醉了,“我哪能管这么多,后人又不是不争气。”

    “你醉了。”谢玄英提醒。

    “是啊。”她若无其事地又喝了半盏,“你现在问我什么事,说不定我都会告诉你。”

    他立即问:“你偷看过我的书稿?”

    程丹若矢口否认:“没有。”

    “说谎。”他顿时失去兴趣。

    “那我再喝两杯。”她安慰道,“等会儿你再问问。”

    谢玄英看看酒壶,替她斟满。

    程丹若啜了一小口,夹菜吃。

    薄牛肉微辣,腌黄瓜脆爽,油炸小鱼干连刺都炸酥了,窸窸窣窣掉渣。

    所有的菜都微咸,很适合时不时喝口酒。

    御酒甘醇绵长,越喝越上瘾。

    她喝一口,聊两句,再喝一口,没过多久,大脑就逐渐兴奋起来,产生梦幻般的愉悦感。

    “再过半月,就是你我成亲的日子了。”他说,“你可记得那天的事?”

    程丹若道:“记得。”

    “记得什么?”他问。

    “馄饨鸡。”她回忆,“很好吃。”

    谢玄英将信将疑:“就你当时的样子,吃得出滋味?”

    “那天很饿。”程丹若对大婚的印象已然模糊,就记得他很美,馄饨很好吃,床上体验很一般。

    他见她还有印象,趁机算旧账:“你第一天喝冷茶,吃冷点心,我说你,你还不高兴。”

    程丹若讶然:“有这事?”

    她完全不记得了。

    谢玄英决定算另一笔账:“我在王家得了红梅,想送你,你还不要。”

    程丹若费力回忆,可脑袋沉甸甸的:“那是给我的吗?”

    “不然呢?”他夺走她的酒杯,“你已经醉了。”

    她托住脑袋:“还没有。”

    “叫相公。”

    程丹若:“……”

    谢玄英悻然:“算你酒量好。”

    “我酒量是不错。”她压住唇角的弧度,枕住手臂。

    谢玄英想想,换了个问题:“你几时对我生情的?”

    “我喝醉了,睡觉去。”她撑起身,踩住半只趿鞋,慢吞吞往卧室走。

    谢玄英怕她摔,赶紧跟上搀住:“晃成这样,我抱你。”

    “得了,我能走。”她口中这么说着,身体却老老实实地靠在他臂弯里,被他带着走到床边。

    被褥已经铺好,晒过的丝绵有种蛋白质的味道。

    谢玄英帮她脱掉衣裳,盖好被子:“睡吧。”

    “都是酒味。”她呼出口气,一股挥发的酒精味儿。

    谢玄英四下看看,原准备点香,却看见供在案上的柑橘,拿两个放她枕边。

    水果清冽的香气冲淡了浑浊的酒味,她摸索着抓住一个橘子,贴靠脸颊:“好香啊。”

    “我给你剥。”他掰开橘皮,一瓤瓤喂给她。

    酸甜的橘柔绽放在口腔,好吃极了。

    程丹若不由望向他,烛光照耀他的容颜,眉眼与记忆重叠交错。

    她倏而困惑:“你有没有想过——”

    “嗯?”

    “也许,是我第一次见你……”她费力地思索。

    谢玄英一怔,讶然道:“什么?第一次见我,在松江?”

    “松江,上海,”程丹若喃喃说着,忽然断片,“对,在上海,上……”

    困意来袭,眼睑灌铅似的往下掉,意识遁入无垠的梦境。

    她沉沉地呼吸,竟是睡着了。

    谢玄英看看她,再看看手里的半个橘子,再看看她,一时不知作何表情。

    半晌,默不作声地把剩余的橘子塞进嘴里,一瓤瓤慢慢吃。

    橘皮的芬芳萦绕在帐中,清凉的甜意。

    烛泪淌落,像盛放的花朵。

    谢玄英似乎想起了很多往事,关于松江的、盐城的、嘉祥的、蒙阴的,也有关于大同的、贵州的、宫中的,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只是安静地享受这一刻的圆满幸福。

    再过半月,他们成亲就三十三年了。

    人易老,韶光易过。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任他朱颜辞镜,任他花落有时,他总会与少年钟爱之人白首偕老,同寝共穴。

    谢玄英起身,倒水拧帕子,给她擦脸,怕她口渴,又喂了点温水。

    程丹若安然地睡着,手举在枕边,眉眼舒展,像是贪睡的小孩儿,放松酣眠。

    他掀开被子,熟稔地睡到她的身边,望一眼床尾,确定她没有踢被子。

    然后,探身吹灭蜡烛,仔细掖好罗帐。

    她翻了个身,脑袋搭在他胸前。

    他搂住她的腰,轻轻抚两下她的的背。

    瓶中的桂花落了一片金碎。

    窗外,老猫走过屋檐,眺望头顶的月亮。

    两人相拥睡去。

    就像过去的每一日。

    亦是未来的每一日。

    -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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