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心 轻描淡写(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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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闻中,锦衣卫的诏狱相当可怕,严刑逼供,暗无天日,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但其实这里的血腥程度,和犯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密切相关。假如毫无地位,不好意思了,十八班刑讯是有的,但如果有人打了招呼,他们肯定会客气一点儿。

    程丹若的情况则又有不同,她是少数“自愿”进诏狱的犯人,时机又是这么特殊。锦衣卫保持了最大的克制,给她安排的牢房虽然有股血腥气,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木板床,刷干净的马桶,狱卒还很客气地送了一壶茶和一盘点心进来。

    程丹若向他道谢:“有劳了。”

    然后就坐到硬板床上,掰了块糕点塞进嘴里。

    她一点胃口都没有,但确实该吃东西了。在诏狱吃饭,其实比在皇宫更舒服,至少不会突然冒出什么传召,逼得她不得不带孩子跑。

    甩掉了皇长子这个包袱,不止她自己轻松多了,于皇长子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从齐王的话看,太后对她的敌意始终未消,皇长子在她身边反而不安全。不如回到承华宫,但凡太后脑子没坏,就不会对亲孙子不利。

    毕竟,齐王已经死了。

    她还是担心一下自己为好。

    虽然当众给齐王扣了一个谋逆的罪名,但太后护子心切,皇帝情况未明,最终会怎么结论,她也不知道。

    运气好,可能无罪释放,运气不好,皇帝没了,进入大臣和太后的博弈环节,指不定谁就拿她的性命与太后交易。

    这种时候,不必期待谁肯冒大不韪捞她,田贵人目的已经达成,投靠太后更明智,靖海侯利益至上,给他足够丰厚的条件,他也会默许。

    唯一会不顾代价的人,偏偏不在京城。

    程丹若又喝了口冷茶,送下有些干涩的点心。

    直至此时此刻,她依旧不后悔杀了齐王。

    杀死一个意图谋害婴儿的人,不需要后悔。

    反正牛痘已经做好了,妇产科的知识还未成书,但学生已经教了出来,田贵人也平安生产,也算是无事挂心头。

    程丹若咽下最后一块点心,让自己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默默打盹。

    真累啊。

    她浅浅地睡去。

    甬道内的油灯跳了一跳。

    狱卒悄无声息地走到外头,和同僚闲聊起来:“真不愧是谢郎的夫人,在咱们这地方还能安枕的人,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程夫人是自己来的。”同僚已经从禁军口中问明了原委,“她为护皇长子,不慎伤了齐王,太后下旨捉拿。原本朝廷的大人们是不肯放人的,她不欲令禁军为难,主动来此戴罪。”

    狱卒诧异:“好气魄,竟敢伤齐王?”

    “齐王狼子野心,谁人不知?”锦衣卫是皇帝的鹰犬,自然无条件站皇帝,“可怜程夫人了,听说她惯行善事,这次又为皇子接生,劳苦功高。”

    狱卒和他同在锦衣卫,却只负责看守和审讯,消息没那么灵通:“噢?”

    “陛下命我等关注程夫人救治之事。”对方粉饰了下监视的实质,“程夫人在京城,也算是少见的善心人了。”

    看守的时间很无聊,八卦是很好打发时间的方式。

    “程夫人不爱交游,不是去太医院就是去医馆,要么乔装成女医,去别人家接生。坐的都是青幔马车,从不横冲直撞,比那些眼睛长头顶的客气多了,跟的下人也少,比普通人家还简素一些,真怪哉。”

    同僚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我们之前弄到的那个金疮药,你知道的吧?”

    狱卒问:“就是治伤患红肿,高热难退的那个?听说很怪,要用针刺入药。”

    “这也是程夫人做的药,听说现在连天花都能治,不知真的假的。”同僚不由感慨,“有本事还不张扬,也算少见。”

    “听着像是个好人。”狱卒点点头,话锋一转,“但你我知道,好人不长命。”

    别以为锦衣卫善恶不分,锦衣卫里,穿飞鱼佩绣春的是少数,绝大部分锦衣卫都只是小旗、百户,千户已经是中高层。

    他们和大多数人没有什么不同,也会分辨善恶。

    他们夸赞程丹若的善良,欣赏她的忠诚与胆魄,虽然这一切,并不会让他们手下留情。

    死在锦衣卫手上的人很多,有的是罪有应得,有的被无辜牵连,他们习惯了,也麻木了。

    “天都黑了。”同僚摸出一钱银子,“我用过她的药,今儿就请她吃顿肉菜,算还了这份人情。”

    狱卒笑了,跟着凑了一角钱:“我娘是天花死的,我就送她一壶酒吧。”

    说完,两人仿佛得到某种慰藉,忽然踏实了。

    -

    朝臣们一开始,以为齐王只是重伤,但程丹若离去后没多久,大家便得知齐王死透了。

    太后震怒,下令严查,众臣不欲直面失子的母亲,商议片刻后也答应了下来。

    但杨首辅表示:“程氏乃天子敕封的一品夫人,素无恶行,若要问罪,也该由三司彻查会审,再由天子定夺。”

    官场是讲规矩的地方,皇帝不讲规矩,他们没办法,可太后也不讲规矩,大臣们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尹太后也没有对抗大臣的本事。

    春姑姑又再三劝慰:“娘娘,程氏入了大牢还能讨得了好?您的伤还未痊愈,不可劳累啊。”

    “这该死的毒妇,竟敢对我儿痛下杀手。”尹太后既惊且怒,“我必要她为我儿偿命!”

    “等陛下回来,一定会为齐王殿下报仇的。”春姑姑不是没有疑虑,却还是要装得一无所知,信誓旦旦地劝慰,“毕竟是嫡亲兄弟。”

    尹太后皱拢眉头,心中未尝没有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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