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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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使反而比他更惊讶,问:“君还不知令尊以病上书乞身之事?”

    姜舒茫然摇头,他完全不知姜恪什么时候得病辞官了,甚至几日前在巽阳留住,对方还和往常一样在官署忙碌工作,不论姜父还是柳氏都不曾提起过此事。

    宣诏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对他叹了句:“令尊乃爱子慈父也!”

    姜舒仍是惊愕困惑,直到使者离去,他缓缓转身,对上谢愔关切的视线,对方简单提点了“孝治天下”几字,他才陡然明白过来宣诏使方才所言之意。

    当下世人极重孝道,父子同朝为官,若是平级也就罢了,儿子官职高于父亲,这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即是说,倘若姜恪未辞官,他姜舒就不可能被封为郇州刺史。

    回想起从头至尾谢愔对此了然于胸的态度,他问:“你早知此事?”

    “嗯。”谢愔坦然应声,“令尊考虑退职应有多日。”

    姜舒犹疑了一下,问:“三月前,你让我寄阜池县捷报到巽阳,是否也是为了此事?”

    为了提醒姜恪,郇州收复在即,是时候该辞去官职,给儿子的官途让道?

    谢愔没有作答,沉默片刻后,微微点了下头。

    姜舒一时失语,心中突然很是不知滋味。

    之前不论是被朝廷压制官职,还是通过玩家之眼看到朝堂中的明争暗斗,他都报之以清醒旁观的态度,直到此时,得知身边亲人朋友都瞒着他、数月前便开始推算筹谋乃至自我牺牲地为他铺路,方有种被困在政治漩涡之中无可奈何的乏力感。

    但他无法因此而责怪任何人,因为郇州刺史的位置他必须要得到。

    他能做的唯有自我疏解开导而已,既然身处在这个位置,选择了走条路,今后所要面对的类似的事情只会更多,他必须尽快适应这样的生活。

    “昨日有巽阳的信件送来,已放在你的书案上。”

    约莫是看出他心绪惆怅,谢愔口吻柔和,言语中漾着橙色的暖意。

    他在此时提起巽阳来的信件,多半是指姜恪的书信。

    “好,我会记得看的。”姜舒感到劳顿不堪,但还是极力维持着平常的姿态,命子明将册书和绶印拿去收好,正准备离开官署,倏然想起道:“我给你带了礼物,等会儿着人给你送过来。”

    谢愔凝视他的目光担忧,道:“不急,你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来官署不迟。”

    姜舒点了下头,忽而又想起一事:“对了,方才谢兄是故意装病婉拒授官?”

    “嗯。”

    “毫无预兆的,为何朝廷会任命你为尚书郎,莫非太傅不赞同你在此处?”

    “正因赞同,才会有此册书,”谢愔简明扼要回复,“他知道我会拒绝。”

    “这是何意?”姜舒起先不解地问了句,旋即突然反应过来道:“等等,你是说这是令尊有意所为,是演给其他人看的?”

    “不错。”

    姜舒了然点头。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

    谢愔选择了辅佐他夺权,但谢氏家族仍是为魏国朝廷效力的。

    谢闲在朝廷中为幼子谋取官职,却被幼子拒绝,此事传出去,自然而然会为他在众人面前树立起一种太傅完全不知幼子心怀异志,只劳心劳力地想要为儿子铺路的慈父形象。

    这么一来,即便某日姜舒的野心显露,谢氏也可十分干脆地和谢愔撇清关系,而在此之前,谢愔再如何亲密地和家中往来书信,也不会有人因此疑心谢家对朝廷的忠心。

    除此之外,谢闲做足了爱子的人设,纵使有一日谢愔脱离谢氏单干,其余人想要打他的主意,也还是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承担起惹怒谢闲的后果。

    此为一举两得。

    想到这里,姜舒不禁感叹:“太傅为你考虑甚多。”

    谢愔道:“与令尊同。”

    姜舒微微一笑:“确实,你我父亲,皆付出良多。”

    ·

    回到后宅,之桃一见到他便快速地迎了过来行礼,挂着笑容道:“奴婢去给郎君准备午食和浴汤,为郎君接风洗尘。”

    说罢,便忙碌地跑出了院子。

    姜舒对此没什么异议,指挥部曲在院中卸下行李后,便走进书房,拿起案桌上那封巽阳寄来的信件打开了阅读。

    这确实是他父亲所写之信。

    姜恪在信中言,他亲眼看着郇州一点一点被侵占,看着黎民受尽苦难而无能为力,终日忧愁,心中郁结,为官者能力微薄,只能尽己所能,勤政奉公,希望能让郇州百姓的日子好过一些。

    “而今失地收复,粮食丰产,郇州安定,吾已无憾。”

    “想我姜家何其有幸,得子可救黎民,匡国乱。”

    “为父以尔为荣。”

    看到这最后一句,姜舒顿感鼻酸,心间涌起无以名状的感动。

    这时,之桃进门,端来盛放丰盛菜肴的食案。

    姜舒不着痕迹地擦拭了一下眼角,从容将信件收起。

    窗外倏忽刮进一阵潮湿的凉风,好似快要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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