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人秋山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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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众人无不惊骇,尤其是红罗城中人。

    那名男子沉着脸,阴狠的目光缓缓越过春雨散落在肩上的长发,落到了他身后那名正一手抵在春雨左肩的人身上。

    那人身上披着的粉蓝鹤氅微微晃了晃,虽是从雨中匆匆而来,却不曾带着半分湿润的气息。

    看不清深浅,又是一个凡人?

    不,不对,刚刚正是这个人注入的一道真气,刺破了自己的真元,使得那一剑得以当着他的面杀死了赵忠成那废物。

    他全身都绷得很紧,站了起来,缓缓道:“我乃红罗城赵留生,不知这位道友是?”

    相比红罗城这边的如临大敌,钧天剑宗那边就轻松多了。众人原本看不透那为首魔修的修为,只怕是劲敌,本想着会有一场恶战,却没料到望玄道尊果然出手相助了,且来得这样的快。纷纷喜道:“前辈!”

    赵留生眼神变了变,“道门?”

    春雨感觉自己左肩上扶着一只手,那手掌传来的温度近乎烫人。

    春雨喜欢雨、喜欢水,不喜欢烫的东西。

    按照他先前教给林一休的,对于不喜欢的,当然是……

    “锵——”

    带血的长剑抽出,想着后方挥了过去,然而身后那人却并未躲开,反而是用手轻描淡写地接住了长剑,剑身与手掌相碰,发出金戈碰撞之音。

    长眉如剑,黑眸若星,其颜有若镂冰劚雪之绝,其神有若亭高百尺之孤松。

    春雨一时为那金戈之声而失神,长剑失手跌落。

    熙风看得及时,连忙在裁风剑尚未落地之时掐了剑诀,掸去那一层薄血后收剑回鞘。

    此时,林一休也冲了进来,他速度是远远不及秋山月,但到底城隍庙离此处也不算太远,因而少时也便到了。

    他第一眼便看见了春雨,忙冲了过去,一把抓住春雨的双臂,飞快道:“你没事吧?”

    问完这一句,他才反应过来,除了春雨之外,周边还站着自己的师兄师姐,面前还站着令人景仰的望玄道尊。

    “啊!”他慌慌张张地向众人一一问候,像是要掩饰什么般。

    正此时,秋山月眉眼一锐,冷声道:“想跑?”食指轻弹出一道气劲,轻松便将正欲趁众人不注意跳窗逃跑的赵留生击落下来。

    这一击,恰恰封住了赵留生各处经脉,使之瘫倒在地。

    周围其余红罗弟子迫于其气势,也不敢稍有动弹。

    秋山月的眼神回到了春雨的身上,问道:“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他这问题问得古怪,问的人也古怪。

    按理说,他抓住的人,当然是他有定夺的权力。而钧天剑宗此刻以展越为首,他若是有心锻炼后辈,也该将此事交与展越,而非一个几天前还是傻子的人。

    可怪就怪在,他似乎有些过分在意春雨。

    春雨也觉得甚是别扭。

    若是林一休来问他这问题,他少不得又要回复一遍“当然是抽筋扒皮,再搜个魂”。可偏偏是这名仙人般的男子问出的……

    春雨往后退了退,直退到了林一休身后,刻意不去看秋山月的目光,他似乎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戳了戳林一休的背,低声问:“我西瓜呢?”

    展越陈霜等人心中不知作何感想:方才那个一口巧舌直骂魔修,拔剑怒杀赵员外的春雨呢?

    林一休哪里知道西瓜去了哪儿,直觉地回道:“在、在屋里吧?”

    “哦……”春雨自以为没人察觉地快速瞥了秋山月一眼,复又低着头道:“既然坏人都被降伏,我们回去找西瓜吧,西瓜一个人在屋里,他会害怕的。”

    林一休看了一圈周围,笑得勉强又头痛,哄道:“要不再等等?”心里苦笑:祖宗喂,事儿还没完呢你就要跑!还要拉上我垫背,回头我不得被展师兄打死?

    春雨被拒绝,一张脸立刻摆出了委屈又气愤的神色,“亏你还是我族中小辈,连陪老祖宗一下都不愿意,我真是白养了你许多年!”

    老祖宗,这是他刚刚学会的新词。

    说罢,转身朝屋外走去,竟也不管外面那豆子大的暴雨了。

    林一休被骂得无奈,求助的目光看向陈霜。

    然而尚未等得陈霜支招儿,一个浅淡干净的声音便在一边响起。

    “我陪你去。”

    所有人我诧异地睁大了眼,看向秋山月。

    秋山月连弹了几下指尖,周围十余名魔修便也立刻被封住了经脉,只能任由钧天剑宗众人宰割。

    他漠然看了一眼正抱尸痛哭的赵卿歌,声音亦是漠然,“卖女求荣,伤天害理,赵庄镇上百人因他而亡,此番毙命,乃是咎由自取。”

    说罢,直行向前,赶上春雨的步子,和这青年一起并肩走入雨幕之中。

    许是万物有灵,连天降之雨也要对这大乘道尊退避三尺,雨势虽滂沱,却未有一滴溅到两人的衣摆上。

    春雨沉默着,秋山月也沉默着。

    回屋的路似乎有点长,又似乎有点短。两人走进一片漆黑的屋中,就听到“嗷呜”一声软软的猫叫。

    秋山月抛出一枚夜明珠,整间屋子便莹莹生辉了起来。柔和的光铺洒开,西瓜正从床角站起,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朝着春雨屁颠屁颠跑过来。

    春雨一见到西瓜,心情就好了许多,像是湿润潮腻的心被太阳晒干了那样。

    他抱过西瓜,蹭了蹭,并“嗷呜~嗷呜~”叫着,用独属于“猫妖族”的语言跟西瓜交流着。

    秋山月看着那一人一猫互动,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他不说话,春雨也不想主动同他搭话,只抱着西瓜坐到床前,看着帘外雨打芭蕉。

    秋山月忽然开口,声音同屋外打在芭蕉叶上的雨那般沉闷无趣。“它叫西瓜。”

    这个名字,无法令他不动容。

    “为什么会给它取这样的名字?”

    春雨不想理他,但心底却又有点莫名的怕他,恹恹地回道:“你这人真奇怪,喊个名字还需要理由吗?就像他是西瓜,所以他就叫做西瓜,而我是春雨,所以我就叫做春雨。”他恹恹指着屋外,“你要是还不理解,就看看那棵芭蕉树,因为它是芭蕉,所以我们都叫它芭蕉。”

    他这理论甚是奇怪,好似再说万物的身份和名都是早已定好的,所以才会被人认知,才会被人叫出。

    而否定了“取名”的意义。

    若是常人,少不得认为这人不是个疯子,就是个傻子。

    “大道无名,吾不知其名,故强名曰道。若依你的说法,‘道’之名,究竟为何?为何吾等知晓芭蕉之名,却无法知晓‘道’之真名?”秋山月声音平稳,站到了春雨身边,一同看向窗外。

    “‘道’之真名?”春雨诧异,“那是什么?我不认识!”正巧这时西瓜叫了几声,春雨便一本正经开始胡说八道:“西瓜说他不喜欢跟你说话,你快些走罢!”

    秋山月定定地看着他的脸,将那张脸上满不在乎的顽劣神色看得清清楚楚。

    少顷,问道:“那支簪子,可还在你那里?”

    春雨掏出了那支荷苞形状的簪子,“你说这个?这是我的!”

    秋山月看了看那支簪子,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道:“保管好它,没有这根簪子,你跟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春雨立刻炸了,“芭蕉窗头一枝花,可怜人傻又麻瓜!你走!”

    秋山月涵养极好,被他这般骂了也不生气,心知对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说到底,他同此人也毫无干系,能将那支簪子拱手相让而不取走,已是慈悲心怀。

    那簪子干系重大,是以他才要跟在这些钧天弟子身旁,为的也不过是待这人康复之后再不动声色取走簪子。

    至于更多事,却是无可奉告。

    春雨看着那一道身影渐次消失在夜雨滂沱中,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被那暴雨打得七零八落的芭蕉花,浑然不是滋味。

    待展越等人处理完了员外府的事,林一休回到屋里时,已是深夜了。

    雨早已停了,春雨却还未睡,一个人趴在窗前望着外边,西瓜早已在旁边蜷成一团睡得打呼噜。

    林一休见着桌上照明的夜明珠,一怔,“这是望玄道尊的?”

    钧天剑宗虽未有过什么好物,但林一休也知道这么大、品质这么好的夜明珠恐怕是价值不菲。当即便问道:“是望玄道尊赠的么?”

    春雨瓮声瓮气道:“他就那么随便一丢。”

    “哦。”林一休点点头,“既非所赠,那我们明日拿去原物奉还。”在他的观念里,既非长辈所赠,那是不得去占人家便宜的,哪怕对方必定身家丰厚。

    “你去。”春雨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精神,林一休有点担心地走过来,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春雨转过了身,一双黑眸清明秀丽,“我不喜欢他,他是坏人!”他固执地重复了两遍。

    林一休笑了,他只当春雨说玩笑话,望玄道尊是他自幼以来最为崇拜景仰之人,怎会是坏人呢?这么想着,他就将心里的想法说出了口。

    春雨当即就骂他有眼无珠识人不清,骂了好一会儿才收住,重新趴回窗前。

    乌云褪去,明月依稀。

    春雨的眼神软弱朦胧了片刻,声音轻得连林一休都没能听清——

    “可他若不是坏人,又怎会入我噩梦中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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