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八 忧伤以终老(二十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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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巳时,京兆城外五里,西山。

    京兆两大名山,西山一直以奇峰峻石兰若古刹闻名,在这一天之前,几乎所有人都忘却了它的另一重作用:自潞河驿后,进京官道因山势而于此陡然收窄,形成一个天然隘口。在此处,自南北一统后朝廷便设下一支悍军驻守,名曰“虎贲”。然百年下来的四海昇平、内外咸安,早将这一支驻军遗忘在了岁月烟尘之后。

    但此时此刻,破潞河后顺畅直下的靖难军不得不在这一座小山之前收住了势如破竹的马蹄。

    狭路相逢。

    之惟眯起眼,望向对面遮蔽进京最后通道的旌旗,背生双翼的猛虎于招展战旗上昂首怒目——“虎贲营”。

    这支从龙起兵于开国平乱覆灭南晋的诸多战役中立下赫赫功勋的军队,是否,在这百年之后仍还不坠那曾经威名?

    一手握住剑柄,兰王露出一丝微笑:能有什么可怕的?!有谁能比自己更清楚——时间,才是一柄最锋利的刀刃。深深呼吸,慢慢抽剑出鞘,决然指向浩明天宇——

    靖难军千军万马都似感觉到了那深深吐纳,千万人一道屏住了呼吸,收紧了缰绳,拔刀出鞘,只等那一声进攻令下,便能化作一道排山倒海的铁潮。

    却在这时,见对面虎贲军中旗帜变换,一队人马自阵后飞驰至阵列最前,为首一人向靖难军这方高声喊道:“反贼,还不下马受降?看看此人是谁?!”正是虎贲营统领吴岱伦。

    他身旁数名骑士簇拥一骑出列,马背之上兵刃丛中五花大绑一人——

    之惟一见,如遭当胸一击,几乎目眦俱裂:“父王?!”

    满意的看见他惊痛神情,吴岱伦扬声冷笑:“没想到吧?你们父子俩在这儿见上了!”

    两军已离得相当接近,彼此清清楚楚看到对方面上每一点表情变换。

    也让这头的人清清楚楚的看见被挟持的人缁衣都不能掩饰的斑斑血痕,迎头撞击已变成了胸口的一阵阵闷痛,唯之惟看不见自己的脸色已阴沉如垂野暗云。

    只听见那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吴岱伦高声嚣叫着劝降:“反贼,连昔日战神如今也在本帅掌握,可见天道昭彰,不容僭越忤逆!本帅劝尔等莫要再负隅顽抗与王师作对,逆天行事的结果,最终只能是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

    山下隘谷之中,每一个字都带着响亮的回声,声声刺耳。

    所有人都看见:兰王一手攥紧了缰绳,一手垂下了剑锋。(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三^小》说(网)W、ω、ω@.x、彡、彡、x`¥s@.c、o-м文)字<更¥新/速¥度最&駃=0

    “王爷……”还没等旁边谋士出言,已听敌阵中一声呼喝——

    “之惟!你给我进兵!”正是大将军王。

    一声嘶吼随即招来更多的刀锋指向,却见他清风一笑,嘲弄的看向气急败坏的虎贲军主帅:“要不你现在就杀了本王,否则,本王可不能保证不再说话。”

    吴岱伦怒极,却又不敢当真现在就毁去这一至关全局的人质,心道:若对方真无所顾忌发动进攻,那无疑是在“不忠”之上再添一桩“不孝”,于己也无坏处,这才强压下杀机,又气势汹汹转向靖难军阵营,高叫:“本帅奉劝尔等最后一次,莫再执迷不悟,否则身家死,九族灭。尔等可都想好了?!”

    四下寂静,风声萧萧,战旗鼓鼓,甲胄硁硁,兵戈瑟瑟,每一声都听得格外分明,连同心里那最后的羁绊枷锁断裂的声音,真重,也真痛。

    之惟抬起眼:远方苍穹,云开日出——太阳若要升起,就必须将那些曾荫蔽过它的烟云都劈开,踩在脚下。可他永远不会忘了,那些曾托起过那轮朝阳的肩膀。

    提缰,上前一步,护卫的盾牌立时随之上前,整整齐齐排列在他马前,兰王用还执着宝剑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拆开,三道黄绢明晃晃铺展于天下人面前——

    “大行皇帝遗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两军惊栗,下意识肃然而聆。

    待兰王朗声念完,靖难军中再压抑不住雀跃之情,已不时有按捺不住的“万岁”之声从行伍间传出,而对面虎贲军中则人心顿乱——

    “真的假的?”

    “有金印呢!真的吧?”

    “你看得清啊!不过,听说大将军王刚刚的确是手持了御赐的金牌令箭进营的,那玩意儿不能一块儿作假吧?”

    “哟,这不就对上了嘛——别真是真的吧?!”

    “那咱们……”

    交头接耳的士卒不由都将目光转向了阵前的主帅,吴岱伦不知是惊得还得急得,脸已涨得通红,谁知更听到大将军王悠悠然一声:“今儿一早,圣上就下诏废黜了太子之恒,若本王没有记错:吴大统领,你当时也是在场聆听了圣谕的吧?”

    此言一出,吴岱伦面上已转成猪肝颜色,猛的拔出宝剑相指:“反贼敢胡言乱语?!没这回事!”

    大将军王长声大笑,虽刀斧加身,亦不损那睥睨天下之清傲,眉峰高扬,声音清朗:“‘胡言乱语’?说的正是你自己吧!虎贲营听着:新帝之前妄动兵戈,尔等均欲族灭吗?!”x www.x m.x

    加身刀兵随声纷落,唯吴岱伦恼羞成怒挺剑刺来:“胡说!全都是假……”话没说完,忽觉一股冷风灌进喉腔——直到飞出的头颅坠落在地,其上双目还又惊又怒的圆瞪着,仿佛仍惦念着那腔子里未说完的那半截话语。

    随手推落仍僵坐马上的无头尸体,一直追随吴岱伦身侧沉默的偏将收剑入鞘,在战马上向大将军王行军中之礼:“王爷,末将钱修文,幸不辱命!方才委屈王爷了。”

    大将军王点点头,却先看了眼对面正凝望这方的爱子,方转过眼来,道:“帮我解开。”

    钱修文愣了一下,忙割断他身上绳索,听见战神在他耳边轻道:“你别跟他说。”

    钱修文又是一愣,下意识的点头,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谁。

    而在此时,大将军王已然直起身体,扬声问道:“首恶已然伏诛,诸位何去何从?”

    对面靖难军欢欣之下,却未减丝毫凌厉攻势。全军腾跃,只让剑锋更锐;兰王手中黄绢飘飘,却亦更未收起宝剑凛凛。

    虎贲军诸将个个环顾四周,又都迅速避开,不与他人的相触——见了钱修文突然诛杀主帅之后,又有谁还敢相信簇拥自己的这一个个昔日袍泽有哪一个不会暴起取走自己性命?片刻迟疑之后,终于一个接一个下马,匍匐于地:“末将愿追随新帝,为朝廷尽忠!”

    转瞬间,整个虎贲营一万五千儿郎皆跪倒于西山脚下,与靖难军一起爆发出“万岁万万岁”的动地山呼。

    他却没感觉多少兴奋,那些已落了地的枷锁仍压在心头,那般沉重,之惟催马上前,与那自小仰视的神明相会于两军阵央。

    “父王……”开了口,才知道那些喊“万岁”的声音有多么的响,将他的声音完全淹没在内,之惟不得不提高了嗓门,又进前些,又唤了声:“父王!”x https:/m.x/

    大将军王却摇头:“既已宣了诏,便不能再这么叫了。”

    却见那谕旨钦定的新任天子决然抬眸,眸心里是一团烈焰,从未熄灭,一如孩提时分:“不,我不!”

    那火焰让人心头一灼,更是一热,他也就不再坚持,但仍先坦诚相告:“其实,是他让我来的。”

    之惟咬了下唇,看向他被血污浸染的黑衣、空落的肩头,缓缓摇头:“那这些伤,也是他让的?”

    “傻孩子……”他强忍住伸出手去揉揉那头顶的冲动,在隔了十多年光阴的岁月河川这头,而是伸手按在那已长大成人的孩子的肩甲上,低笑,“人不服老不行,你当父王还是当年那会子哪?”

    也唯有那样深邃的刺痛,才能永不失效的在任何时候刺激人清醒。果然,之惟深吸了口气,强自一笑:“那父王,刚才情形到底如何?”

    大将军王先将宫里情势简略说了,才说到方才自己行动:“我持金牌令箭先去到皇城司。城防二营那群老小子最是爽快,一见了本王,也不要那金牌便嗷嗷叫着要跟我出城接应你,但我恐禁中拖久生变,便让他们先去驰援皇城。然后便至宣武营。统领韩琪,是咱们的人。”

    “可他不是……?”之惟却皱眉。

    大将军王知他疑惑,一笑作答:“他是设计夺了他堂哥韩雄的兵权,为世人不齿,而韩雄的确是我当初立的,可我在当初看好的便不是韩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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