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八 忧伤以终老(五)(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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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桥横江,血火激荡中,渺小得仿佛只是江上一道浅淡的波痕。却有那么多的战士涌上前去,依次踏上那临时搭成窄小的浮桥,川流不息的人影像是成群结队的青蚨,向着同一个方向飞行,不顾不管,哪怕是一头撞进那岸熊熊的烈焰——因为,他们追随的乃是永难磨灭的血印,是他们的袍泽兄弟用鲜活生命铺就的征途。

    更多的火光在对岸明灭,是终于强渡上岸的靖难军前锋正炸毁沿江的火炮,此起彼伏的巨响里,铁片、碎石,以及分不清归属的血肉,一齐腾起在那弥天的烈焰里。

    兰王手中的鼓槌仍未停息。

    每一个通过渡口走上浮桥的战士都会忍不住瞥上一眼:只见兰王整个人已然为汗水湿透,粘在脸颊上的发丝像是浸在水里。可他手下的鼓声却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一声声如惊蛰时的炸雷,惊破了苍穹,也惊破了严冬。于是从此,便能再无回顾,一任前方的血火在行进的步伐中,渐渐染红他们的兵戈、甲胄和战旗。

    一道蜿蜒的火龙跨天堑而去。

    他们身后,战鼓似乎永不会停息。

    却在这时,突然有人逆流而动,一道青灰色的身影从前进的同伴中艰难挤出,奔至兰王面前跪下,喘息道:“王爷,二位公子落水啦!”

    鼓声,却仍未停。

    等了会儿,报信的兵士终于忍不住抬起眼,看见兰王墨玉似的眼似浸在冰里,心不由一沉。

    之惟却恍若未觉他人的注视,只不断大力敲下,仿佛自己已化成那一对用尽全力撞向鼓面的木槌。即使此刻,他已听不到鼓声——x 电脑端:<a href="https://www.x/" target="_blank">https://www.x/</a>

    是啊,鼓槌怎会听到自己发出的乐音?它们只会感觉到一次比一次更猛烈的撞击,似已震裂骨骼,震碎心魂。

    四肢百骸无一不疼,依稀是疼痛让人的感官格外灵敏——竟能那么清楚的看到对岸的火光、江中的血浪;能那么清楚的听到彼岸的嘶喊,此岸的死静……

    不是说心清净者,所谓色声香味触法、眼耳鼻舌身意,皆是泡影空花露电,连山河大地,都是生灭幻景?却为何明明已心如水、魂如冰,也还是能触那血肉分离,闻那撕心裂肺,感那通彻骨髓,觉那万念俱灰?!

    可再痛,也不能停下。

    只能像扑火的飞蛾,撞进那熊熊的烈焰,扑向黑暗中觅最后一丝清明。

    幸好,举世暗沉中,始终还有一盏心灯长明。

    恍惚有一脉莲香,似佛前圣光,穿越往世今生。耳里飘来谁音调温润,仿佛能抚平所有的伤痛——

    “指在笛上,心便在笛上。人就是笛,笛就是人。”

    不是不明白这乐人合一的境界,只是,请原谅:至今仍未能将这正果修成。

    还是不能平复那所有的挣扎,不能摁住那颗快撕裂成碎片的心,原来,这么多年风霜过去,心中都还住着那一个不愿长大的少年,渴求着冰冷世间残存的一点一滴温存。

    永不能忘的,那时春雨那时风,那时少年悄悄藏下的梦……

    少年?!

    人们看到兰王像是从梦境里惊醒似的,猛然转眸,眸光如电:“他们两个怎么了?”

    回话的人不自觉的一抖:“回王爷,二位……二位公子混入了渡江军中,据摇船的兄弟说,是柳公子为救那黄老先生而跳下了水,清执公子也就跟着跳了下去,至今……至今还没能找到他们……”

    之惟翎眉一蹙,胸中似有冰裂,心弦却忽一松。没有丝毫犹豫的,立时下令:“派人去找!不管要多少人多少条船,都必须给本王找到他们!”

    “是!”军士忙领命而去。

    一直站在他身后指挥作战的冯纬忽然走上前来,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又紧抿了嘴唇。

    之惟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停下了手中鼓槌。

    所有的鼓手已都不自觉的停下手来看着他,留在这岸的将士们也都转过眼来看着他,似乎连对岸肆虐的血火也都在看着他,之惟抬起了鼓槌,忽然感到重逾千钧。

    紧握的手背上已爆出了青筋,用尽了全力,却偏更清楚的知道:即使再怎样用力,自己也再敲不出方才的鼓声。

    冷月破云而出,照得人一身清明。

    良久,兰王之惟将鼓槌放在了鼓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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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鼓声终于停歇,在清醒来的时刻。

    少年蓦然睁开眼,阳光透过帐篷洒了人一脸,刺目,却温暖。忽想起了什么,他撑坐起身,也来不及看清身边有没有人应答,便急急问:“怀桢呢?”

    “柳公子早醒了,在外头……”负责照顾的军医话还没说完,便看见那名为兰王义子的少年跃起飞奔了出去,一如前头那个不听人劝告,硬边咳嗽边掀帘而出的身影,不由笑了笑:还真是两个孩子啊。

    帐篷外,阳光已然洒满大地,晴空无垠,山河寥廓,眼前奔涌的澜江如一线流金。

    江风里,雪色衣袂飘拂如一只独栖的白鹤,却垂着它高贵的头颈。清执走了过去,轻轻叫了声:“怀桢……”一声既出,竟觉胸口一疼。

    柳怀桢转过脸来,“清执。”弯着那两钩新月,向他笑了笑,“我们还在江这岸呢。”

    他当然知道,眼前依然横陈着那浩淼江流,这意味着:昨夜的一江血火已随恨水东逝,对岸雄关依然峙立如旧、完好无损。

    晨风清新,新绿葳蕤,明明彼此都还好端端的站在对方面前,却是谁也无法觉得高兴。

    昨夜经历的一切仿佛只是个噩梦,可为何醒来了,反痛得更深?

    不约而同的伸出了手来握住了对方的,一点点微温燃起在皆是冰冷的小小掌心。

    沉默中,怀桢咳嗽了两声。

    “冻着了?”清执便问。

    怀桢甩开了他手:“才没有!”却不争气的,咳得比刚才更厉害。

    “二位公子,还是进帐来吧,外面风大,别再受寒!”军医忙在帐前招呼。

    清执老实,见那素不相识的人面上露出担忧神色,心里一暖,便不由生出几分愧疚。

    怀桢却不管,将他袖子一拉,道:“去瞧瞧咱们救命恩人去。”

    清执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拖走,听得军医在后头直跺脚:“柳公子,你别走啊!王爷说他待会儿还要过来呢!”

    身边柳大少爷很大声的吸了下鼻涕,清执忽然明白了什么,却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问。

    稍一打听,便在伤兵营里找到了他们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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