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八 忧伤以终老(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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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平十六年,一月二十六日。

    这已是随靖难之师自朔方南下的第五天,行伍之中,唯一未着甲胄的少年自马背上抬起头来,手搭凉棚望向远方苍青色的天空,飘拂的衣袖有如天边纤薄的云彩,笑问身旁:“清执,这是到了哪儿了?”

    那并辔而行的人却是一丝不苟的一身青黑鳞甲,若不是盔下露出的一双琥珀色瞳仁,清执此刻看上去和军伍中的普通轻骑没什么两样,听到同伴问话,忙从怀里掏出张地图来。

    柳怀桢含笑望着那兢兢业业“临时抱佛脚”的伙伴,也不催促,任由他认认真真的边对照周围地形,边读图道:“前面……应该就是澜江了吧。”

    说话间,沧沧水声就在千军万马的行军步伐中逐渐清晰起来,又走了一段,便见犬牙交错的陡峭河岸之间,一道洪流浩浩汤汤咆哮奔涌,似从天上而来。

    清执长在西北瀚海之地,生平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磅礴汹涌,不禁呆了一呆。

    只听旁边怀桢感慨一声:“果然是临驭六合之地,好一条澜江,好一座雄关!”语气里分不清是赞是叹。

    他知自己这现学现卖的一点地形学问,是远比不上这土生土长的中原腹地世家公子的,便问:“如何叫‘临驭六合’?什么雄关,我怎没见?”

    怀桢嘻嘻笑了两声,挑挑眉峰,仿佛真能看见江水之后群山之中屹立的那一道著名的关隘似的,遥遥一指,回答:“‘临驭六合’指的乃是我天都京兆。京兆自八百年前凤朝首先定都于此之后,已然历经三朝。不过,我轩龙朝先祖建国之初,朝中却曾出现过迁都之议,时人谏高祖曰:此地距离西羌等蛮族太近,长城防线又年久失修,甚为薄弱,凤朝时便曾有过蛮族兵临城下、帝君为虏之事,因而建议南迁。高祖不由心动……”说着,故意一顿。

    清执早习惯了他这跟说书人学的一套,忙配合的问道:“那后来呢?怎么又没迁呢?”

    怀桢满意的点点头,却仍不往下说,伸出只手,往人面前一摊。

    清执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忙解下鞍旁水袋递上。

    怀桢喝了一大口,方才接下去道:“是当时还是皇长子的景帝上前建言,对曰:京兆虽有过兵临城下、帝君为虏之祸,却更有过凤圣祖平定瀚海、一统南北之功——不居高屋建瓴之地,岂会有睥睨六合之心?高祖这才彻底打消了迁都的念头。当然,也有种说法是:没有迁都,是因为眼前这条澜江——澜江在凤朝时不过是建水的一条支流,自凤朝皇陵千秋城下流过,当时曾以‘沧澜’为名,后来黄河改道,才与建水两河汇流而成了现在的澜江——那些建议迁都的达官显贵们自然不会有什么俾倪之心,只因有了这条湍急的江流作第一道防线后,他们才有了点安全感罢了。”(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三^小》说(网)W、ω、ω@.x、彡、彡、x`¥s@.c、o-м文)字<更¥新/速¥度最&駃=0

    “第一道防线?”升斗小民自从未研究过这皇舆周天的防御体系,清执一个疑问接着一个疑问。

    还未等怀桢回答,却听身后朗朗笑声传来:“哈哈哈哈,柳公子,你这是读的哪一本野史,哪里采得的道听途说?这么说虽夸赞了景帝爷不假,却也未免低看了我朝其他先帝啊。”

    “林先生?”凤眸难得瞪得浑圆,柳大公子显然并不服气,“怎么就是稗官野史了?这锁澜关就是景帝所修,澜江防线也是他破西羌之后布下的呀!”

    来的正是林云起,闻言悠悠然摇头,打马追上两个少年,腰上的竹箫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马鞍,笑道:“这就更是说书人的话了:锁澜关是景帝所建不错,但最终却是在太宗皇帝手里完成,这澜江上的‘一渡一寨’更是太宗时才开始兴建的,历经数位先帝,最后才组成了所谓‘锁澜四要塞’——蒲津渡、泽临寨、锁澜关、澜州城。说景帝是锁澜防线的开拓者不为过,估计是他败西羌后,意识到了澜江防线的重要性,可若说他十来岁便能未卜先知的提出所谓澜江防线,也未免有些神话了。”x https:/m.x/

    白衣少年呆了一呆,素日的伶牙俐齿难得半晌没了回音。

    靖难军军师也不催他,只微笑相看他锁眉思忖。

    两人一阵沉默,只弄懵了旁观的清执,正听得头头是道,思考不及,却没料这忽地就嘎然而止。却不知那二人思量——

    一个是少年心性,虽素性顽劣,却也自开蒙以来,便学的是圣人之言,尊的是圣主之为,与这王朝传承百年以来的庙堂之上、江湖之远一样,将那少年惊才绝艳、盛年逊位让贤的传奇帝王当作神人顶礼膜拜。早习惯了无论正史野史,都将所有非凡之事、非常之智加于这千古一帝头上,却是第一次有人敢这般公然提出异议,心中不免震荡,却也有什么于这一刻悄然爬上心头,灵台明镜,刹那清光隐现。

    而另一人老谋深算,自知自己方才寥寥数语若拿到不论朝堂市井,怕都要掀一场口诛笔伐,却也仍不悔首先将这一小小石子投向那明净心湖。虽尚不知自这一刻起,已有种子于那后来争议千秋的“天下第一臣”心内悄然萌生,却从来坚信:古往今来少年者,乃是明日之天下,自十多年前,初识今日那一双玉眸起。

    此时,春意初萌,清风萧瑟,滔滔澜江水便在沉思的人身边东去不还。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见怀桢抬起头来,凤眸清朗,如他身后江流:“请问林先生,这一句又是否是稗官之言呢——我记得还有一种说法,言说景帝回答高祖道:所谓坚城,乃是在德不在险。”

    清执与这牙尖嘴利的人相处多时,此时汉语水平已和当初不可同日而语,乍闻是言,却不知为何一震,只觉这短短五字,却有如这浩浩清波一般的绵无尽头,涤荡万山,至柔而至坚。虽对那汉人心目中的圣主并无感情,此刻胸中竟也生出种希望,望这一句并非是空穴来风,附会之语。

    林云起呵呵而笑,并不直接回答,只道:“不知柳公子又有没有听说过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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