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春梦绕胡沙(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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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连雪还在唠唠叨叨,说牛排没熟,说面条软趴趴的粘牙齿,吹毛求疵的一番点评:“也就这个玉米浓汤能吃了。”

    温以宁顺着她的话,叫来服务生,“买单吧,再麻烦你帮我打包一份这个汤。”

    江连雪顿时气嚷嚷:“作什么死啊!我吃饱了,不用你打包!”

    温以宁没搭理,等了几分钟,拎着汤走人,“你自己回吧,我还有点事。”

    到了酒店,温以宁本想给唐其琛打个电话,手机都握在掌心了,又给收了回去。

    她把汤放在了前台,请他们帮忙送去房间,然后没多留,刚走到门口,前台忽然叫住她:“女士,麻烦您等一下。”

    温以宁脚步顿住,“嗯?”

    “唐先生说他马上下来。”

    唐其琛睡了一下午,确实醒来没多久。

    这酒店新建的,开业不到半年,陈设很新,但一股装修味没散,熏得他头更疼了。

    唐其琛睡觉时没脱衣服,这些年他出差的地方基本都已固定,国内国外,下榻的酒店都有他的喜好记录,房间永远是固定一间,用的洗浴用品、被褥床单也是私人的。

    陌生的地方,他有点小洁癖。

    温以宁看到他的时候,汤又被她自个儿拎着了。

    场面还是挺尴尬的,临时送汤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都挺让人遐想。

    好在唐其琛并不多提,接过来,安安静静地吃,没有油油腻腻的调侃试探和夸张的欣喜若狂。

    他把汤喝的一干二净,用纸巾拭了拭嘴,动作都是精致好看的。

    他对温以宁说:“谢谢,舒服多了。”

    温以宁应着,“嗯,我妈过生日,带她在外面吃饭。

    她多点了一份这个汤,反正顺路,我就打包了。”

    说完,她又欲盖弥彰的加一句:“别浪费嘛。”

    唐其琛笑了下,没说什么。

    一碗热汤下肚,精气神都舒展了。

    他说:“不忙的话,带我看看夜景吧。”

    十里洋场的繁华还未看够吗,不至于瞧上小地方的景色。

    温以宁心里明白,但又觉得是自己过于警惕。

    于是点头答应,“好。”

    两人出了酒店,沿着街道慢悠悠的散步。

    温以宁手背在身后,走马观花的给他介绍,“从这过去有家博物馆,XX起义你知道吗?

    发起人的祖籍就是我们这里。

    还有那边,那边过去是个商场,东西有点贵。”

    顿了下,温以宁想起唐其琛空手而来,什么都没带。

    她问:“你要不要去买点东西?”

    唐其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又看回来,目光停在她脸上,说:“晚点买吧,不想浪费现在。”

    不想浪费跟你在一起的现在。

    温以宁迅速转过身,没事人一样指了指右边,“那里是,那里是……”

    唐其琛走近,拂开她的手,声音淡:“嗯,牌子很大,那里是招商银行。”

    他的指尖很热,蹭到她手腕,火苗星子煽风点火,温以宁被烫着了,只得兵荒马乱地收回。

    唐其琛目光变深,变沉,他向前一步,刚要再开口——

    “宁儿!”

    一声响亮男音,黑色大众停在两人身侧,车窗滑下,李小亮浓眉大眼的一脸惊喜,“你回来啦!啧,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儿啊!”

    温以宁就像角斗场被人出手相救的困兽,如获大赦,微微弯腰,对李小亮笑道:“小亮老师好。

    我也是今天回来的,明天就走呢。”

    李小亮推门下车,绕到她跟前,大高个儿往那一杵,帅帅气气的,“那正好,六六他们在KTV呢,我这也要过去,你也一起。”

    六六是小名儿,也是温以宁和李小亮的高中同班同学,以前玩的到一块,现在感情也没淡,都是很好的朋友。

    温以宁倒是无所谓,多久没见了,想聚聚的心思也能理解。

    但今天还真不能,唐其琛在这儿呢,总不能半路撒了人就跑吧。

    刚才光顾着高兴,李小亮现在也反应过来,看到了她身边的大活人。

    男人之间的某种气场是很接近的,就是对存在威胁的人或事都异常敏锐。

    李小亮还是笑脸待人,但眼神一交汇,反正都不太对味儿。

    他客气道:“没事啊,你也一块儿来呗。”

    温以宁心想,小亮老师就是客套礼貌,唐其琛肯定会拒绝。

    “会不会太打扰了?”

    唐其琛笑得亦温和。

    李小亮嘴角动了动,又咧开,“不打扰,都是朋友。

    上车吧。”

    一路上,温以宁对唐其琛的态度仍是不得解。

    心里忐忑,但又无计可施,这不是她做的局,总不能硬拉着人不让去。

    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很快到了目的地。

    河边这一条街是娱乐活动的中心,店招上的彩灯一个比一个闪。

    李小亮有他们自己的根据地,性价比很高,玩啊唱啊也能尽兴。

    温以宁跟这帮同学都是旧识,不至于说,看见人就鬼哭狼嚎跟什么似的。

    没那么夸张,见着面了,兴高采烈的叫上名儿,顶多调侃几句,就能很快融入其中。

    男男女女都有,六六身材中等,趴在点歌台那儿使劲按。

    赵明和沈黛在一旁已经把骰子摇起来了。

    都是朋友带朋友,一个包厢也有十来个人。

    李小亮拉着温以宁在一旁说话,几个人各说几句,也没法儿脱身。

    她偶尔往沙发处望,就见唐其琛坐在沙发边角,一个人自得其乐。

    点的歌差不多都轮到了,慢慢的,就只剩李小亮和温以宁单独待着。

    李小亮给她起了一瓶菠萝啤,问:“我没记错的话,是你老板吧?”

    唱歌的声音太大,温以宁没听清。

    李小亮凑到她耳边,大声:“他跟你来干什么?

    !”

    温以宁听迷糊了,“不是你让他来的吗?”

    顶灯摇曳,光圈重重叠叠地满屋子耀,李小亮的脸沉在这光影里,也看不出个喜怒哀乐。

    他没再说话,拿起桌上的一瓶啤酒起身。

    温以宁抓住他的衣摆,“你别给他喝,他胃不好,喝不了。”

    李小亮的手就这么抖了下。

    温以宁说得太自然了,就像已经成了习惯,她的语气听起来是关心而又亲近的。

    十来秒后,李小亮忽然吆喝了一句:“都停一下,老三样,谁玩儿啊?”

    顿时响应号召:“我!我我我!”

    这是他们这群朋友之间的老把戏,青春已剩尾巴,但一些爱好还系在尾巴上从少年带到了青年。

    李小亮走到沙发边,两下就把桌子腾出了片地方。

    然后一坐,手腕一立,转头对唐其琛说:“掰手腕,来吗?”

    嘈闹的房间渐渐安静,就剩一首未唱完的歌靡靡哼唱。

    唐其琛一晚上已经在扮演隐形人的角色了,这会被指名道姓,万道追光都落在了他头上。

    小亮老师从来都是温和开朗的,也不会故意为难人,就刚才几句话,大伙儿都心知肚明,小亮老师心里装了事。

    绝大多数关系里,都是帮亲不帮理,一瞬的工夫,所有对唐其琛的注目礼,都变成了虎视眈眈。

    温以宁心里是不认可的,这是什么意思,合计着欺负人了?

    她刚要说话,就见唐其琛从从容容的站起,没辜负盛情美意,一个字:“好。”

    温以宁皱了眉,心说,你跟着发什么疯。

    她走到唐其琛身边,低声劝:“你干吗?”

    唐其琛看她一眼,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低下头,像是擦过她的脸,在耳畔沉声:“我胃不好,但别的地方还是挺好的。”

    没等她反应,就把人轻轻推开,对李小亮说:“坐着还是站着?”

    唐其琛边说边挽衣袖,白衬衫的袖口清清爽爽,没有半点多余的装饰。

    手肘往桌面一立,就和李小亮的五指缠成了拳头。

    也不知谁切了歌,变成了嗨爆的舞曲。

    节奏悦动瞬时炸满了包间。

    “3,2,1——开始!”

    指令一下,李小亮的手劲就狠狠用上了。

    他的反应力快,看这架势是进攻的一方。

    唐其琛稳稳托住,面不改色的。

    两人暗力胶着,小手臂在桌子中央微微发颤。

    温以宁对这两个手臂没有丝毫兴趣,她只看着唐其琛的脸色。

    这人时差还没倒过来,距上次生病也才好不到半个月,李小亮是体校老师,身体素质就胜人一筹。

    而且今天也不知发了什么疯,劲儿劲儿的。

    常年的锻炼让小亮老师的手臂肌肉扎实硬邦,相比之下,唐其琛确实稍逊一筹。

    但这人的耐力出乎温以宁的想象。

    僵持了五分钟,李小亮很多次试图把他掰倒,甚至歪到了一半,又被唐其琛给生生掰了回去。

    唐其琛眉间微蹙,下颚紧绷,嘴唇也薄成了一条线。

    两人手臂相绕的交界处,他白皙的皮肤都磕成了青紫色。

    顺着上下发散,经脉一根根地凸起,看起来很有力量感。

    “最后十秒——9、8……2、1,平手!”

    哪怕有了结果,唐其琛和李小亮也谁都没松手。

    几秒较劲,四目对视之间,全是暗暗叫嚣的沸腾敌意。

    然后两人同时松劲,一个云淡风轻,一个满不在意。

    唐其琛对他笑了下,“你厉害。”

    流于表面的恭维可见也不是真心,李小亮心里头明白的很,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直到被友人拉去一旁喝酒唱歌。

    唐其琛坐在原处,往后仰,也没什么表情,坐了一会,他独自走去了外面。

    温以宁没犹豫,他前脚走,后脚便跟上去。

    “唐其琛。”

    走廊上,唐其琛转过身看着她。

    看她总是不说话,自个儿便笑了起来,“怎么了?”

    温以宁目光落在他右手,绷着脸走近,不由分说的就要去拽他的胳膊。

    唐其琛侧身一躲,还是那样的笑容,“别弄。”

    根本不需要猜,也不会信他的鬼话,温以宁冷冷道:“去医院。”

    ——

    H市的人民医院急诊。

    唐其琛照了个片,没脱臼,但医生看了他的手,还是给开了两支消肿止痛的药膏。

    温以宁给他拿完药回来,一路郁气到这里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两人并肩坐在急诊走道的座位上,谁都无言。

    唐其琛拧头看了看她,又把头转回去。

    他的后脑勺枕着冰凉的瓷砖墙壁,安安静静的。

    温以宁低了低头,捏紧手里装药的袋子,平声问:“为什么不说。”

    唐其琛睁开眼,视线挪到她脸上。

    “上次和唐耀,你不说。

    这次都快脱臼了,还是不说。”

    手里的塑料袋被她拎得发出细碎声响,缠在手指上绕紧,又松开。

    唐其琛亦平静,“我如果说,是不敢,你信么?”

    温以宁别过头,看着他。

    “不敢说太多。”

    唐其琛调子慢,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像是珠玉落盘,“以前,我跟你解释了那么多,但你不信我。

    现在,我也怕你烦我。

    我想给你一个好结果,我想把你追回来,我知道不会太容易。

    但,念念,就像今天,是被你看出来的。

    如果你没看出来,就算我手脱臼,断了,我也不会跟你说。”

    ——你看见的,才算数。

    我不为自己辩解,不邀功论赏,维系着我们之间的小心翼翼。

    唐其琛垂眸,又缓缓闭上眼,“没事,欠你的,我慢慢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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