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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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丝巾柔滑,宁澹虎口收拢,仍然溢出些许,他想起沈遥凌手心的触感。

    她的手很软,搭在他手臂上时,像是被什么体型很小的动物轻轻踩在他心口。

    其实大多时候都隔着距离、隔着衣袖,刻意不与他碰到,因而让人不由得怀疑,偶尔她手心在他手背上的停歇也是一种刻意。

    矜持的蝴蝶用透光的漂亮的鳞翅引诱观者,然后又很快飞走的那种刻意。

    曾经宁澹和沈遥凌一起经过一个沿河的小渔村,村民都打渔为生。

    沈遥凌看起来很高兴,她每次出巡总是高兴的,因为能去各种各样的地方。

    京城其实已经够热闹的了,供她玩的东西也不少,但她似乎更高兴去看没见过的风景。

    那条河叫做海河,夕阳西下时赤金的日轮洒在河面上,将半条河面都泼成了灿烂温暖的颜色。

    忘了那天本来是要做什么,也有可能事情已经全部做完了所以根本无事可做,总之他跟沈遥凌坐在一起,好像对着河面发呆了整整一个下午。

    他们在靠近码头的岸边,不断地有渔船出发、归来,细长的小舟乘着洒满碎金的河水飘飘远去,慢慢地变成一个个黑点,最后消失。

    沈遥凌觉得很新鲜,站起身把手搭在眼前盯着远处看,有时把眼睛瞪得很圆,有时把眼睛眯成一条细线,直到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看清河面与天的交线那头到底有什么,才放弃地坐回来。

    “他们去哪里呢?”沈遥凌拖着下颌问。

    知道她是随口问的,他没有回答。

    她不会不知道渔民是出去捕捞,而她真正想听到的答案也并不是这个。

    “如果不返航,是不是就会被流水带得很远很远?”沈遥凌傻乎乎地又问。

    想了又想,宁澹还是忍不住问她:“你想去哪里。”

    沈遥凌定定看着河面,跃金在她瞳眸里浮动,她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但是又因为不知名的原因退缩了,脸上露出一个很可爱的笑容,偏头问他:“那你呢,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宁澹沉默了一下,说:“没有。”

    他看不出沈遥凌的眼神里有没有失望,可能根本就没什么变化,也许她也没有期待过他会有什么有趣的答案。

    她的笑容多了几分狡黠,对他挤挤眼睛,然后扭回头去,下巴靠在手臂上说:“那我也不去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吧。”

    宁澹说不上来自己当时的心情,胸膛里像是鼓鼓囊囊的被装满了,但打开一看全都是碎纸片,也没有办法看清楚上面写了些什么。

    理智告诉他没必要去深想,这只是沈遥凌随口说的一句话而已。与他的沉默寡言不同,她总爱随口胡说,每天说的话不计其数,不可能每一句都去认真计较。

    但是心底的鼓噪又让他产生一种难以抑制的期待,有一部分的理智已经被他自己冲垮了,其实已经在偷偷地坚信沈遥凌真的有她说的那样信任依赖他,并且会

    永远跟在他的身边。

    但现在再回想沈遥凌当时的神色,时间给了他另一种答案。

    可能沈遥凌当时确实并不见得真有多么认真,但也并不是随口胡说。这中间有一个模糊的界限,她只是直白地将那一瞬间心底的冲动告诉他而已。

    她在那个瞬间生出了离家的渴望,想要去别的地方认识更多的世界,于是用提问的方式邀请他同行。

    今日在戏园中,他听到有人在咿咿呀呀的练习唱段,如果按照戏曲里来说,沈遥凌那时是在邀请他“私奔”。

    宁澹团紧了手中的丝巾。

    如果他当时足够聪明,可能就会直接答应,或者至少换个答案给沈遥凌一个目的地,也能看到她雀跃的表情。

    下一次他就知道怎么回答了。

    他虽然确实没有想要到达的终点,但是他会告诉沈遥凌,无论她想去什么地方他都会带她去。

    因为她在臂弯里真的很轻,所以她完全不用担心会造成什么麻烦。

    -

    沈遥凌跟沈涟一起看戏,一开始还有些心神不宁,后来沈涟拉着她说戏,说她之前偷偷藏在这戏园子里的生活,沈遥凌慢慢听进去一些,也就没心思想别的了。

    沈涟说,那时她对父亲说是出去散心,其实悄悄地藏在红楼里,借了女子们的衣裳换上。练功服其实男女差不多,都是短打布裤,粗糙得不得了,他们也夸她穿得好看。

    她没有自己的戏服,演什么都心甘情愿的,大多时候都作配,如果能多两句词,哪怕只是在人前端茶送水,她更高兴得不得了。

    偶尔要她演一个大小姐的角色,她就再换上自己的衣裳当做戏服,在台上袅袅娜娜地走两步,那感觉,跟平时好不一样。

    “分明是同一个人,同一套衣服,却好像借了别人的身份,借了别人的衣服在穿!”沈涟边说,边笑得不行。

    “只有一点,园子里的伙食不好吃,我总吃不惯。”沈涟摸着自己垂下来的发尾,含着笑。

    沈遥凌顺势问她:“涟姐姐,要是你不是三叔家的四女儿,而就是戏园子里的一个闺女,每天睁开眼睛闭上眼睛都是想着唱戏的事,你会高兴吗?”

    沈涟笑容淡了些,声音也低沉下去。

    “小妹,其实我也不是真的不清醒。我心底里知道我是千金小姐,即便是在这里学戏的时候也只有白天劳累,仗着‘只苦这一阵子’的念头,才能毫无畏惧地坚持下来罢了。我唱戏是为了玩耍,他们唱戏是为了生计,日日筹算奔波,那才是真正的苦。”

    “但是,我就是很喜欢那种扮演另一个人的感觉——你知道吗,即便是在台上扮演我自己,我也觉得日子没那么使人厌恶。总之,我或许只是不喜欢现在的日子,但偏偏又离不开罢了。”

    沈遥凌大概懂得她的意思。

    可能人到了这个年纪,总会生出些反叛的冲动,像是拼命地想要逃离什么,她也曾经历过。

    后来想想,那大约是一种年少的恐

    惧。

    就像在盛夏时会害怕盛夏凋零,在烟花下感到孤寂想要哭泣,在最繁华的年纪容易产生一种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恐惧,恐惧以后的自己不会再像现在一样美好,恐惧时光的流逝,恐惧韶华和健康褪去,只给自己留下一个令人失望的空壳。

    而不幸的是,这种恐惧,往往会成为预言。

    但沈遥凌当然不能说自己就是从那个令自己失望的空壳里重生而来。

    正因为懂了沈涟话中的意思,沈遥凌反而不知如何回应。

    好在这时戏已开场,沈涟也不再需要她的回应,急切地看向台上。

    这场的小生仍是孟文君。

    沈涟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依依不舍地追随。

    沈遥凌是过来人,沈涟这样的情态,她多看几回也就明白了。

    使沈涟对“梅江陵”眷恋不舍的,除了逃离旧家的欲望,恐怕还有这位孟小生。

    但正如沈涟对唱戏的梦想一样,她对孟文君的情思也是不可能的。

    四堂姐已经定了亲。四堂姐的娘亲只是三叔的妾室,但因为三叔对四堂姐十分喜爱,因此追求她的人也不局限于她的庶女身份,自从她满十六岁之后便络绎不绝。

    最后沈涟接了一位巡抚公子的竹笺,如今算是对方的未过门妻子。

    三叔的官职是从四品,因此只从门当户对来讲,沈涟这桩婚事应当算是高嫁。

    沈涟宁愿以学戏的由头白白吃苦来接近孟文君,也不愿挑明,恐怕也是下不了决断,不想为了缥缈的感情,使这桩婚事真的出什么岔子。

    台上唱的什么戏,沈遥凌几乎没听进去几句,心中神思茫然地想着,可能人这一生在情爱上总要吃许多的苦头,有些是因为现实离不开盘算,有些是因为莫名其妙的自尊。

    沈遥凌虽然看破,却不能戳破,只好装作看不见。

    戏到中场,孟文君退到台后,换了个小花面上来敲锣打鼓。

    沈涟虽然目光还落在戏台上,但显然已经没有那么全神贯注。

    沈遥凌趁机凑过去道:“听说这戏班子里有人生病了,往后几天还能不能来看戏啊。”

    “啊?”沈涟果然吃惊看过来,“谁?”

    沈遥凌装不懂,含糊其辞:“不知道啊,我来得早些,在周围转了会儿,就听说是有人生了重病,还传是痨病。”

    沈涟吓得一颤,表情像是快要哭了,想了半晌,抓着她问:“小妹,你从前学医的,你说说,这是痨病的可能有多大呢?”

    沈遥凌顺势道:“先头家里从这戏班子里请了十几个人,都是先验过的,没有带病的。而且他们在府上住了五日,也没瞧出来什么不对劲。若是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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